夜色深沉,萬壽山巨大的輪廓在車窗外緩緩后退。房車平穩(wěn)地行駛在通往京城西郊的官道上,車內(nèi)一片寂靜,只有引擎低沉而穩(wěn)定的嗡鳴聲。
處理完角麗譙的尸體和殘留的氣息后,兩人稍作休整,便再次啟程,目標直指萬壽山。復仇的終點就在前方,車上的氣氛卻有些異樣的沉凝。剛才角麗譙臨死前的咒罵和招供,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在心頭,尤其是那句關于云彼丘下毒的真相,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李蓮花心底最不愿觸碰的角落。
蘇小蕊坐在門口旁,偷偷瞄著旁邊沉默駕車的李蓮花。他易容后的臉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得模糊不清,但那挺直的脊背和握著韁神的手,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她能感覺到他周身縈繞的低氣壓,那是一種壓抑到極致的平靜,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打破這沉重的氣氛。她不想讓仇恨完全吞噬了此刻,尤其是在……系統(tǒng)提示他好感度高達95%,“此心所系,唯卿而已”的時候。李蓮花需要一點光亮,一點對未來的期待。
“喂,李蓮花?”她輕聲開口,聲音在寂靜的車廂里顯得格外清晰。
“嗯?”李蓮花應了一聲,聲音低沉,目光依舊看著前方的道路。
“等……等報完仇……”蘇小蕊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憧憬和……試探,“等一切都結(jié)束了……我……我想開著這輛房車,到處走走?!?/p>
李蓮花握著韁繩的手指微微一動,側(cè)過頭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在聽。
蘇小蕊受到鼓勵,眼睛亮了起來,語氣也輕快了些:“你看啊!我這房車,廚房、藥柜、診療區(qū)一應俱全!簡直就是個移動的醫(yī)館!我想……我想開著它,去那些窮鄉(xiāng)僻壤,去那些缺醫(yī)少藥的地方!給看不起病的人看??!給沒錢買藥的人送藥!”
她越說越興奮,手舞足蹈地比劃著,“遇到疑難雜癥就停下來研究!遇到瘟疫就幫忙控制!走到哪兒,醫(yī)到哪兒!懸壺濟世,行俠仗義!怎么樣?是不是很厲害?!”
她臉上洋溢著興奮的光芒,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駕著房車、救死扶傷的場景。那“橫行霸道”的豪言壯語,此刻化作了“懸壺濟世”的宏偉藍圖。
李蓮花靜靜聽著,看著她眼中閃爍的、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光芒,那光芒驅(qū)散了他心底的一絲陰霾。他嘴角微微勾起一個極淡的弧度,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縱容:“嗯。很厲害。蘇神醫(yī)……志向遠大。”
得到他的肯定,蘇小蕊更開心了,但隨即,她臉上的興奮又黯淡了幾分,聲音也低了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和……脆弱:
“然后……等天氣好的時候,或者……或者想師父了……”她頓了頓,聲音有些哽咽,“我就回藥王谷去……整理整理師父留下的藥圃,曬曬藥材……打掃打掃屋子……給師父……上柱香……”
她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聲音輕得像嘆息:
“藥王谷……現(xiàn)在就剩我一個人了……”
這句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李蓮花心底漾開一圈圈漣漪。他握著韁繩的手微微收緊。他知道蘇小蕊是藥王谷傳人,卻從未深究過她的身世。此刻聽她親口說出“就剩我一個人了”,那輕飄飄的話語里蘊含的孤獨和無助,像一根細針,輕輕刺了他一下。
馬車上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車輪碾過路面的聲音。
“你……你報完仇以后……想干嘛?。俊彼曇艉茌p,帶著點試探,“是……是變回那個天下第一的李相夷?重振四顧門?還是……”
她頓了頓,聲音更輕了,幾乎微不可聞:
“你……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藥王谷?就……就偶爾……去看看我?guī)煾浮蛘摺蛘吲阄艺硭幉囊残小?/p>
她說完,立刻低下頭,不敢再看李蓮花的眼睛,臉頰微微發(fā)燙,心臟在胸腔里咚咚咚地狂跳。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怎么會提出這種要求?!他李蓮花……怎么可能陪她去藥王谷那種偏僻地方?他可是……他可是……
李蓮花沉默地駕著車。前方的道路在月光下延伸。蘇小蕊的話,像一陣暖風,吹散了他心中積聚的冰冷仇恨。她描繪的未來——駕著馬車懸壺濟世,回藥王谷整理藥材祭拜師父……充滿了煙火氣和生命力。
那句“藥王谷現(xiàn)在就剩我一個人了”,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和孤獨,像一根羽毛,輕輕搔刮著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他想起自己失去師父時的痛徹心扉……孤獨,是這世間最鋒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