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建軍按著原路返回,此時,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遠遠看去,天地間朦朦朧朧,昏暗一片。從山溝里吹來的寒風經(jīng)過樹梢發(fā)出的颼颼聲提示著我們,今夜將又是個寒冷的一夜。貓頭鷹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哪里都有它的影子。在不遠處的樹梢上時不時就會傳來幾聲孤獨的啼鳴,讓這個人跡罕至的山谷顯得更加的荒涼。不遠處窩棚里的火光照耀了出來,卻又給這個山谷增添了幾分生機。人——也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那里有了他們,那里也就有了希望。
借著火光的照耀,能看到兩條身影在忙碌著什么!只要知道了忙碌,也說明了他們也在成長!我的臉上不知不覺地露出了笑容??熳撸】瓷读??建軍在旁邊催促著。我返回頭看著他問,你說他們在忙些啥呢?建軍停下腳步,凝神望去,用懷疑的口吻說:“他們是不是在加固著窩棚”?我笑著搖搖頭說道:“不知道”。
于是我們加快了腳步,朝著窩棚走去,可能是他們也聽到了我們的腳步聲,他們停了下來,遠遠地朝著我們喊了一聲,“打狗的”?我聽到這一聲就氣不打一處來,遠遠罵道,愣虎,你信不信爺過去揍你。窩棚旁邊又傳來幾聲嬉笑聲,很顯然,他們沒有把我的話放在眼里!
等我們走過去,才發(fā)現(xiàn),他們兩個人把積雪用袋子裝起來,然后又倒在了窩棚底邊上,也弄了差不多一米高。再用腳踩實,就像在窩棚外又糊了一層泥巴一樣。沒得說,擋風完全沒有問題。這一點,值得表揚。于是我問到,誰想出來的辦法,總算是干了件正事。石頭笑著說道,是虎子想出來的,反正也沒事,這樣晚上就不會太冷了。
我們爬進窩棚,堵住窩棚口,開始燒水煮面,這次還買了一大摞小米面煎餅和五盒午餐肉罐頭,午餐肉是我們第一次買,記不得當時多少錢了,只記得很貴。這次是建軍買的,因為這次分錢也把他算了進去,按他的話說,要分最多分兩只的錢,再減去吃的那一只,他只能分一只的錢,我卻是沒有這樣,三個狍子賣的錢四個人平分了。所以這次買東西,大部分都是他花的錢,根本攔不?。∮盟脑拋碚f,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這樣心里會好受些。
當建軍用罐頭上用自帶的鑰匙打開罐頭蓋的一霎那,一種特殊的香味立刻充滿了窩棚,看著那粉色的一盒肉。嘴里的唾液瞬間就多了起來,建軍想把肉從盒子里倒出來,但沒有成功,最后無奈地看看我。可我們的眼神卻始終沒有離開過他手里的罐頭,不得已建軍開口了,“倒不出來,咋辦”。我才回過神來,想了想,從他手里接了過來,放在火旁邊烤烤,然后把煎餅展開,使勁一甩,粉色的肉終于出來了。
窩棚里的香味更濃了,要不是有旁人,我一定會立馬咬一口先嘗嘗再說。一個個都瞪著銅鈴般的眼睛看著我手里的空盒子。我暗暗罵道,你大爺,空盒子都不放過,不得已之下,我在鍋里舀了半盒子面湯,然后涮了涮,再把湯倒進了鍋里。三雙狼一般的眼睛才從我手里的空盒子上轉(zhuǎn)移到了煎餅上的肉。
每人一張煎餅,打開,我用刀在肉上劃個十字平分,每人一塊,一個個都急急忙忙地接了過去,卻看著肉舍不得下口,我笑罵道:“快吃吧,都饞成啥樣了”?我用小刀在肉上挑了一小塊下來,用手捏著塞進嘴里,慢慢地咀嚼起來,軟軟糯糯的香味瞬間在嘴里炸裂,強烈地刺激著我舌頭上的味蕾,口水在霎那間涌出。由于肉太少了,口水太多了。除了它的香味,恍惚間我竟然沒嘗出其他的什么味道來,于是,我急忙又割了一塊下來,用刀子挑起來塞進了嘴里。然后閉上眼睛,慢慢地咀嚼起來。
大家也都開始了品嘗,一點點地往嘴里放,生怕一口吃完了似的。頓時,窩棚里充斥著吧唧嘴和陣陣的贊嘆聲。這一幕,幾十年以后我都不曾忘記。午餐肉對于我來說也是一種情懷,也是對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的一種感慨和懷念。這一晚,睡得還算踏實,畢竟窩棚上的厚厚積雪擋住了凜冽的寒風。
一覺醒來,窩棚的排煙口已亮了進來,火沒有完全熄滅,冒著陣陣清煙!我坐了起來,趴著把火吹旺,又加了些干柴,讓窩棚盡快暖和起來。然后叫醒他們。我說道:“白天要不啥也別干了,晚上你我就去那里等吧?你覺得怎么樣”?建軍說,晚上的幾率大于攆坡的幾率,最好是晚上打,雖然受點罪,但保證有收獲!虎子插嘴道,你們等吧!我可坐不住,我去找地方下幾個套子套幾個兔子,不然,五香粉也白買了。
五香粉是我這次故意買的,因為每次吃烤兔子的時候總感覺不到兔子的香味,這次在供銷社正好看見了,所以就買了一盒。也許烤兔子的時候放一點,會給兔子增加一些香味,起碼也可以掩蓋一下兔子的腥騷味。建軍坐了起來,看著虎子說,你別去后面,到前面的陽坡上找找,有道你就下,沒道就算了,別到最后兔子也套不住還把狍子攆跑了?;⒆鱼氐吐曕帕艘幌拢弥伋鋈ナ⒀┤チ?。等吃了早飯,虎子帶著鐵絲和石頭就出去了,我和建軍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
太陽出來了,暖暖地曬著窩棚,此刻窩棚里很是暖和,不知不覺中我又閉上了眼睛,昏昏沉沉地又睡了過去。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虎子已經(jīng)煮好了掛面,看著我說,哎呀,倒是會醒,飯一好你就醒了。建軍在仔細地擦拭著他那桿老槍。抬頭看了我一眼后就把槍放下了,拿起筷子來開始了吃飯。白天就這樣在漫長的等待中過去了,到下午三點半,我們收拾好東西,就向著山谷的深處出發(fā)了。
等到了目的地,建軍又檢查了一番說道,沒錯。昨夜又走了。然后開始在雪地上挖坑,一尺多深的坑,在下面鋪了些樹枝干草。我爬進去,用白色的羊皮把自己蓋好。先把我安頓好之后,建軍又在離我二十多米遠的位置挖坑,然后也蓋好羊皮爬了下來。按他的意思,等狍子從山上下來,我開第一槍。然后狍子再跑過他的位置,他再打第二槍,這樣,打兩只狍子是穩(wěn)穩(wěn)的。等一切安排好以后,我們就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雪窩里很冷,就像是一個天然的冷柜,我爬進去半個多小時就感覺凍得受不了了。我慢慢地扭頭看看不遠處的建軍,從山貍子皮做的帽子就可以看出來,他紋絲未動。
我只能堅持,因為我也是一個獵人,他可以做到的我為什么不能。槍就放在我前面,我用左胳膊肘撐著地,右手放在懷里,也用胳膊肘撐著地,時不時就要拿出來放在嘴邊哈一哈。用嘴里的熱氣來溫暖著冰冷的手指。右手不能被凍著了,因為我要用他來扣動扳機的。
夜還是降臨了,帶著濃濃寒意,天更冷了,我試著動了動我的腳趾頭,此時也快沒了知覺。我咬著牙堅持著,期待著狍子快點出來,因為我不知道再這樣堅持下去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此刻,我很想用抽煙來緩解一下身體上的不適和有些局促不安的心情,但我知道,只要我一抽煙,那么,今晚付出的努力將會付之東流!冷,刻骨銘心的冷,凜冽的寒風從溝的深處吹來,就像是一把把刀子貫穿了我的肉體!讓我瑟瑟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