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大概在四十五六歲,人很是精瘦。方方正正的平頭短發(fā),略微有點(diǎn)黑的面容,單眼皮,濃濃的眉毛,薄薄的嘴唇,留著淡淡的八字胡須,一臉的忠厚。穿著一件紅色的毛衣,盤著腿坐在炕桌前小酌。我可以斷定,他年輕時一定也是一個精干的后生。當(dāng)我看過去的時候,他那雙冰冷的眼神也正好看了過來,四目相對,卻不知從何說起。
這時,我的手里一松,我趕緊又看了過來,霞霞接過我手里的東西,又走到我身邊,把建軍手里的東西也接了過來,然后走到柜子旁邊,把鹿肉放在了砧板上,把野兔野雞放在后墻的了角落,整個動作干脆利落,沒有一點(diǎn)猶豫。然后轉(zhuǎn)過身輕輕對我們說道,快上炕坐。我和她溫柔的笑了笑輕輕地嗯了一聲。
這時,炕上的男人還是開口了,用一種很深沉的語氣看著我說道,你就是那個叫國棟的?我點(diǎn)點(diǎn)頭又嗯了一聲,連忙問道,叔,您是啥時候回來的,霞霞的父親并沒有立即回答我,而且端起小酒盅滋溜一口把酒盅里的酒喝完,然后挑了一筷子面前盤子里的雞蛋餅,塞進(jìn)嘴里,一邊嚼著一邊看著霞霞說道,霞霞,把切好的咸菜端上來。
我是什么人?我雖然有點(diǎn)緊張,但我絕對不笨。這種事怎么能讓霞霞干呢?我趕緊跑過去,雙手端著霞霞切好的咸菜就輕輕地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偷眼再看她父親一眼,他父親盡管很是深沉,但我還是感覺到他的臉沒那么陰沉了!
上炕吧!既然來了就是客人。霞霞父親看著我和建軍說道。然后眼神就看向了建軍,建軍倒是沉穩(wěn)的很,他的性格本來就是這樣,再說了,這也不是他未來的老丈人,他緊張個毛啊。
建軍笑著說道,叔,我們就不上去了,等一下還要回去吃飯呢!他父親卻是說道,在哪吃不都一樣?來來,上來喝點(diǎn),然后又指了指我,用命令的口吻說道:“上來,愣著干啥,一個大小伙子利索點(diǎn)”。我看看建軍說道,要不我們上去坐一會兒?建軍笑著說道,那就坐一會兒。空氣一下就放松了下來。霞霞母親趕緊忙碌了起來,從碗柜里又拿了兩個小酒杯和兩雙筷子出來。放在了桌子上,笑著對我們說,你們來的突然,也沒準(zhǔn)備啥菜,你們先喝著,我把稀飯舀出來,做個小炒肉吧!我連忙說,姨,不用了。突然,我的腦子里就想起一句話來,所以我又說道,人家不是說嘛!有酒沒菜,不算慢待。
正在寫作業(yè)的妹妹捂著嘴嘿嘿地笑了幾聲,又安心寫作業(yè)去了。我偷偷看了看他父親一眼,他的臉好像也看不出什么來。他看著我微笑著說道,看來你也是個好酒的人??!我趕忙擺擺手說道,我不愛喝酒??墒?,她父親卻拿著酒瓶子給我和建軍一人倒了一盅,說道,快上來,喝點(diǎn)。這時我的眼睛無意間瞟了地上的霞霞一眼,我突然感覺到她很緊張。但我還是坐在了桌子旁邊,心里想著,她突然緊張什么?難道是怕我喝酒嗎?這是為什么呢?
對于霞霞,經(jīng)過這大半年的相處,我對她還是有一定了解的。所以,她的臉上的擔(dān)憂我是可以看的出來。但我卻不知道她在為什么擔(dān)憂。這時,我又偷偷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卻看向了我面前的小酒盅。這時,建軍已經(jīng)端起了面前的小酒盅,笑著說道,叔,既然今天坐到了一起,那說明我們也是有緣,我敬您一杯,我先干了,說完,仰起頭,滋溜一聲,一飲而盡,霞霞父親也端起來酒盅,一飲而盡。臉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于是對著霞霞母親說道,快點(diǎn),再炒個菜。霞霞母親也趕緊忙活了起來。我還在猶豫,是不是霞霞擔(dān)心我喝多了還是根本就不想讓我喝酒。但作為小輩,敬他父親一杯酒怎么說也是應(yīng)該的。也算不上什么大錯,這時,我的膝蓋處傳來了動靜,我低頭看去,建軍在提醒我該我敬酒了。
我沒時間去想,因?yàn)槲也幌虢o她父親留下一個優(yōu)柔寡斷的性格。所以我也雙手端起來酒盅,恭敬地說道:“叔,我不能喝酒,但今天第一次見面,我也敬您一杯,您隨意,我干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仰起頭,一飲而盡。
說來也是慚愧,我不善于飲酒。尤其是在這種緊張的場合里。好在酒盅很小,大概二三錢的樣子,所以,我還是勉強(qiáng)地咽了下去。等我把酒咽下,再慢慢抬起頭來,禮貌地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他微瞇著雙眼,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我,好像是想從我臉上看出些什么。
我反應(yīng)很快,立馬搶起了他手跟前的酒瓶子,和他笑了笑說道,我給您續(xù)上,然后是建軍,這次,我沒有再給我自己倒。一來是我真的不愛喝酒,再好得酒在別人眼里,就猶如瓊漿玉液,可在我眼里好比似穿腸毒藥。當(dāng)酒進(jìn)入到我的口里,我的精神上就開始排斥它,等我使勁咽下,又苦又辣,等它到了胃里,更是火辣辣的難受。二來我也不敢多喝,盡管我不經(jīng)常喝酒,但我也聽說過,喝酒誤事這么一說。再一個就是霞霞那擔(dān)憂的眼神,我不敢確定她到底為了啥擔(dān)憂。關(guān)鍵我也知道,只要我喝了第二杯,就難免有第三杯了。
所以我不能再喝了。也沒給自己再倒上。霞霞父親對著我又說道,給自己滿上,我抬起頭來,看著他誠懇地說道:“叔,我本來就不喝酒,然后我指著建軍說道,您可以問他”。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發(fā)燙的臉又說道,您看,是不是紅了?今天第一次見您,也是開心,不想掃了您的興。還沒等他再說話,建軍開口了:“叔,他可真的不能喝酒,相處半年下來,他啥都好,有思想,人也機(jī)靈,可就是不能喝酒”。來,我陪著您,說著,就端起了小酒盅,又一飲而盡。霞霞父親又看了我一眼,也端起了酒杯。我又給他們倒上,但我沒有放下酒瓶子。
我可不傻,萬一我剛放下酒瓶子,他父親拿起來給我倒一杯可怎么辦,雖然這么小的酒盅對我來說喝個四五盅也不成問題,但再倒呢?我心里暗想,酒瓶子我是不可能放下了,就憑我端了好幾年八九斤重火槍的手,給你們倒酒那絕對是妥妥的,我保證酒瓶子在我手里穩(wěn)如泰山,一定會給你們倒得滿滿的,也絕對不會有一滴溢出來。
酒,怎么說呢?從交往的方面來說,它絕對算的上是好東西。哪怕是再靦腆的人,只要幾杯下肚,也會讓他侃侃而談,口沫橫飛。很快讓你和大家打成一片。也許是內(nèi)蒙爽朗好客的性格,也或許是山里鮮有人來,又遇到個倒酒的原因,很快,兩個人的話就多了起來,從家住哪里,到現(xiàn)在干啥,再到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絕對沒超過二十分鐘。我偷眼看看霞霞,盡管她沒有笑,但我還是能從她的眼睛里看出來她的笑容。我暗自慶幸,我猜對了,很可能就是霞霞擔(dān)心我喝多了出洋相。
這時,霞霞母親端著一大盤饅頭放在了桌子上,笑著說道,先吃點(diǎn),墊墊肚子,別喝多了難受。這時,新聞聯(lián)播開始了。他父親抬頭看了幾眼,對著我說道,外面的世界很大,多出去走走,老呆在山里可沒啥出息。我一聽就知道,這是在提醒我。于是,我一邊倒酒一邊說,嗯,我去年也學(xué)了半年手藝,今年因?yàn)榧依镉惺戮蜎]出去,等過了年,我還要走。他一聽,也就來了興趣,于是看著我問道:“學(xué)的啥手藝”?我不好意思地說道:“裁縫”。他點(diǎn)點(diǎn)頭,倒是也可以,起碼風(fēng)不吹日不曬的,不管干啥都比種地強(qiáng)。土里頭刨食可不容易?。?/p>
這時,小炒肉也炒好了,霞霞放在了我面前,她父親抬頭看了霞霞一眼,雖然他沒說話,但我還是感覺到了一陣醋意,他瞟了我一眼說道,吃點(diǎn)吧,酒也沒喝,但要吃飽了。我把那盤小炒肉端起來,放在了他的面前,又給他們倒了一盅,說道,您也吃,趁熱。他沒有理我,而是看著建軍說道,哎呀,小兄弟酒量可以呀!喝了半天沒看出個高低來。建軍哈哈笑著說,不瞞您說,我好久沒喝酒了,今天也是真的開心。然后又端起來,叔,走著。
建軍的酒量我見過,他有一次和二叔兩個人喝半塑料桶,大概三斤多,硬是把二叔喝趴下了,他也沒有事。我心里想,你和建軍喝,不趴下才怪。我又拿起酒瓶子準(zhǔn)備要倒,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瓶子里的酒已經(jīng)沒有了。我尷尬地放下酒瓶子,他看了我一眼一眼問道,酒沒了?我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我出去買吧!他笑了笑說道,買啥,來我家喝酒能用你買?然后又看著霞霞母親說道,再拿一瓶酒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