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頭看著朦朦朧朧的樺樹林,對大嘴說道,你下到溝底,從我們早上打野雞那里往上爬,爬到半山腰,你就能看到那片樺樹林了,然后你就橫著往樺樹林子里面走,腳步一定要輕,切記不能著急,山上的雪很厚,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一會兒從屋子西面到樺樹林西面的山梁上,若是我判斷沒錯的話,你那邊一攆,林子里的東西肯定會往西面的山梁上跑,我就藏在那里,你只要聽到林子里有東西跑的聲音,你就開始大喊幾聲,能喊多大聲就喊多大聲,然后你就不能再動了,你就坐下來聽我的槍聲,或者是聽我的喊聲,直到我叫你或者是槍響以后,你才可以往我那邊去。記住了沒有?大嘴點點頭說道記住了。
我又補充說道,你切記,在沒聽到我槍響之前,千萬不能上去,這一點,你一定要記住。大嘴點點頭。我又想了一下,還是有點不放心,于是又囑咐道,只要你聽見林子里有動物跑動的聲音,就找地方坐下來等著我叫你,要是你聽見了我的槍響,你也就可以大膽的往前面去了!說完我在他肩膀上又拍了兩下說道,去吧!千萬不能著急,山上的雪太厚了,別滑到溝里去。大嘴點點頭,急沖沖的走了!
看著大嘴急匆匆的腳步,我又有些擔心的囑咐道,慢點走,別著急,大嘴沒再回頭,很快便消失在了溝底的方向。
我蹲下來點了一根煙,又想了想,剛才還有哪里做的不合適。一根煙抽完,我想我做的夠好了,不管能不能打到狍子,人安全就好。我扔掉煙頭,在煙頭上習慣性的又踩了兩腳,然后關上屋門,從屋子西邊往山梁上繞去。這種打法就叫“攔頭劫”顧名思義,我要到它的前頭去,后面的人一攆,他肯定會往我這邊跑,我打到它的把握是相當大的。
我的目的地離我屋子并不遠,所以一個多小時以后,我就來到了樺樹林西面的山梁上,我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觀察了一會,等確定樺樹林里的東西沒有從這里跑出去,就在通往后山的一個埡口處就躲了起來,耐心的等待著樺樹林里的動靜。
雪雖然一直在下著,可今天的溫度卻不是那么低,盡管我藏在埡口上,也并沒有感覺到以往的那種寒冷。
我靜靜的躲在埡口上的一塊大石頭后面。很快,我的身上就落滿了雪花,我想,在十米以內(nèi)也沒有人能看出來,這里還藏著一個人。我微閉著雙眼,耐心地傾聽著林子里發(fā)出的任何動靜。
半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我不免也有些著急起來。突然!隱約的幾聲喊叫從林子里傳了出,我猛的睜開雙眼,把槍端在了手里,很快,林子里傳來噼里啪啦的跑動聲!上去啦,上去啦!幾聲嘹亮的喊聲過后,兩只灰色白色的狍子就從林子里跑了上來。
我就靜靜的端著槍,槍托早已經(jīng)抵在了肩上,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兩只狍子從林子里跑了上來,很快,他們就站在了埡口處。在他們上來的那一刻,我的神經(jīng)是緊繃著的,腦海里一片安寧。我知道,這一刻絕對不能著急,更不能緊張。一定要冷靜,沉著。
狍子就有這么一個特點,當它們上到埡口處,總會做短暫的停留,最長不會超過五秒鐘,當我看到從它們鼻孔里噴出的那股白氣的時候,手里的槍瞄著它的胸膛就響了。槍聲震耳欲聾,在這幽靜的曠野中,傳出去很遠很遠,淺黑色的濃煙在雪花里形成了一堵霧墻,遮擋了我大部分的視線。聽動靜,他們還是跑掉了。此刻的我早已站了起來,小跑著來到狍子停留的地方。仔細的觀察著雪地上的腳印和噴灑在雪地上的鮮血。此刻的我并不著急,因為我知道,中槍的那一只絕對跑不遠,它也許就倒在前面不遠處。
盡管今天不是那么冷,但由于長時間的等待,寒冷還是不知不覺的,從我衣服的縫隙里穿透了我厚實的皮襖。所以此刻的我還在瑟瑟發(fā)抖。這種感覺只有打過獵的人才知道,寒冷和興奮,相互交雜,這種感覺卻無比美妙。直到現(xiàn)在,回想起來,依舊回味無窮。
我回頭看了一眼狍子跑去的方向,然后回過頭來,屹立在飄飄灑灑的雪花之中。我閉上了眼睛,享受著這個美妙的時刻,也享受著獵殺帶來的那種難以描述的快感。一邊等待著大嘴的到來。
這是一個約定,我不止一次告訴大嘴,槍響之后,你過來找我,槍沒響之前,我不讓他過來,也是為了他的安全。此刻,槍已經(jīng)響了,那么,他應該很快也就過來了。我依然閉著眼睛無憂無慮的在雪中感受著那種難以描述的快感。果然,隨著一陣匆匆的腳步聲,也帶著濃濃的喘息聲,一聲大喊傳來,打住沒?我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看著他向我跑來。我能感覺到,我被凍得冰冷的臉上依然帶著那種自信而又從容的微笑。
跑了?沒打?。磕氵€好意思笑,我是跟著它們的腳印過來的。突然,他發(fā)現(xiàn)了地上狍子留下的鮮紅血跡,露出了一絲開心的微笑,是不是鬧住了?你藏哪了?我一直沒有說話。因為這件事情對于我來說太過于出乎意料了,就在前幾天,我多想再打一只狍子就準備回去一趟,可誰知跑了那么遠的路,結果一無所獲。但誰又能想到,就只有我們住的周圍,我居然用了那么短的時間就打住了一只狍子,此刻的我猶如做夢一般,就好像我的靈魂晃悠在濃濃的霧氣里。
別笑了,問你話呢?我的眼神慢慢的看向了他,開心的說道,打住了,估計就在前面,先抽根煙再說,讓我緩緩,都快凍死了。說著,我來到山梁前的一棵大樹面前,把槍靠在樹上,然后靠著大樹蹲下來,隨手掏出煙來,遠遠的給大嘴扔過去一支,然后肆無忌憚的抽了起來。
大嘴很著急,他甚至都來不及點煙,依舊不厭其煩的問道,哎呀,你急死我了,到底打住沒?我白了他一眼,笑著說道,你看不見地上的血跡嗎?這還用問?大嘴卻是說道,我靠,抓在你手里的才是你的,就憑地上的血跡就說是你的,哪里來的自信?。咳缓笥盅a充道,看你這個逼裝的,能打一百分了都。二槍手也沒你這么牛逼。
我長長的吐出一口煙,白了大嘴一眼,輕蔑的說道,二槍手算啥,就上次三雞毛槍響了,他都沒跟上來,就能看出來他不是一個正經(jīng)的獵人。但我沒想到的是,大嘴卻是這樣說道,你知道啥呀?二槍手在方圓幾個村子里,也算得上是相當厲害的,知道他多大歲數(shù)了嗎?整整六十了。別的就不說,這么遠的山路,它還能跟著我們兩個年輕人跑上跑下的,就說這一點,你服不服?我難以置信的看著大嘴問道?啥?六十了?大嘴微笑著看著我說道,服了吧?唉!他沒跟上來,是有他的原因的,他的兩只耳朵都聾了,不過,眼力卻是非常的好。
二十多歲的時候,他是一個炮手,我前幾天聽三雞毛說,大集體的時候,因為開山修路,需要放炮炸山。
有一次不知道是咋回事,點了藥捻子半天也沒動靜,可沒有人愿意前去看看,只有他大著膽子說他去吧!結果呢,走到離炮眼大概還有十多米遠的距離,炮卻突然響了,幸虧他面前是一條兩米多深的小溝。由于他也擔心出現(xiàn)危險,所以一邊走一邊遠遠的觀察,突然就看見炮眼里還在冒煙,順勢就爬了下來,就在他剛趴下來,炮突然就炸了,從那一次開始,他的耳朵就不好了,不過還能聽見一點,可是到了五十多歲,耳朵就不行了?,F(xiàn)在幾乎聽不到了,但是他有一個絕活。只看人的嘴皮子動,就能判斷出他在說什么。你說厲害不厲害?一般人和他聊天根本就不會發(fā)現(xiàn)他是一個聾子。因為誰也不會想到,他只看別人的嘴皮子,就能想到人們是說的什么。我也是上次聽三雞毛跟我說的。我都不知道他是個聾子
聽到大嘴這樣說,我也莫名的對二槍手產(chǎn)生了一種敬意,我沒再說別的,站起來對大嘴說道,走吧,過去把狍子背回來再說,大嘴愣愣的看著我,說道,你就這么有把握?我笑著點點頭,說道,知道他們?yōu)槭裁炊冀形依洗髥幔窟@就是原因,征服他們的并不是我的年齡,而是我這種從容的自信,以后你就懂了,說著,我背起了槍,順著狍子的腳印就往前找去。我的心情十分愉快,一邊走也一邊哼起了小調(diào)。
大嘴跟在我的后面,看著我的樣子,有些不相信的說道,真感覺你是在吹牛,我回頭笑了一下,說道。走吧,一會兒就知道我是不是在吹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