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陳默來到那個形態(tài)最不穩(wěn)定、幾乎已經看不出人形的“海參”實驗體床邊。根據記錄,他將其編號為“癸水一號”。癸水一號的生命體征依舊微弱如風中殘燭,精神波動在監(jiān)測儀上呈現出完全混亂、毫無邏輯的尖銳波形。對于它,常規(guī)的醫(yī)療手段,無論是注射營養(yǎng)劑還是鎮(zhèn)靜劑,都幾乎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會加劇其能量的紊亂。
陳默站在床邊沉思良久,做出了一個極其大膽的決定。他讓顧清顏取來一小片從杏林居移植來的“混沌青蓮”的嫩葉。那葉片晶瑩剔透,仿佛最上等的翡翠,其上天然的脈絡流淌著淡淡的青光。陳默親自將其小心翼翼地研磨成粉,混合著幾滴蘊含著黑風山泉水本源生機的靈液,制成了一種極其溫和、散發(fā)著清新氣息的碧綠色膏劑。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掀開覆蓋在癸水一號身上的無菌單,將這膏劑涂抹在它體表幾處能量沖突最劇烈、也是其精神波動源點的位置。
混沌青蓮那調和萬物、孕育生機的至純特性,加上本源生機的滋養(yǎng),如同九天甘霖灑入了即將徹底沙化的干涸裂土。幾乎是膏劑接觸到皮膚的瞬間,癸水一號劇烈顫抖的身體漸漸平息下來,監(jiān)測儀上那雜亂無章的尖銳波形,也奇跡般地開始變得平緩,混亂的精神波動中似乎多了一絲微弱的、趨向平靜的穩(wěn)定韻律。
“青蓮之力,秉承混沌初開的和諧與生機,或許可以為它暫時構筑一個穩(wěn)定的‘內環(huán)境’,抵御外界能量侵蝕的同時,從內部安撫其瀕臨崩潰的生命本源,為我們爭取時間?!标惸瑢︻櫱孱伒吐暯忉尩溃瑫r叮囑她和李浩要二十四小時密切監(jiān)測其能量變化和各項生理數據,記錄下任何一絲一毫的細微反應。
對于其他的實驗體,陳默也根據各自截然不同的變異特征和損傷情況,制定了匪夷所思卻又邏輯嚴謹的針對性治療方案。有的實驗體聲帶異化,會無意識發(fā)出破壞性的次聲波,陳默便以金針度穴,引導其體內錯亂的生物電,并配合特定頻率的音波共振進行安撫;有的實驗體皮膚上長出了堅硬的骨質增生,陳默則調配出一種能夠軟化角質、引導能量的特制藥膏為其外敷,抑制那些瘋狂增生的異化組織。他將現代醫(yī)學精準的監(jiān)測數據,與自身玄妙入微的靈覺診斷天衣無縫地結合起來,不斷調整著治療方案,其手段之奇、思慮之密,讓旁觀的顧清顏和李浩嘆為觀止,對“醫(yī)道”二字有了全新的認識。
在治療的間隙,陳默也會與意識稍微清醒一些的石猛交談,試圖從他破碎的記憶中,拼湊出“普羅米修斯號”上更多的信息。
“船上……船上像我們這樣的……‘實驗品’,還有很多……”石猛聲音沙啞,每次回憶都讓他的眼神充滿無法抑制的恐懼與憤怒,“他們……他們按‘潛能’和‘融合耐受度’將我們分級……癸水一號那樣的,被他們稱為‘高耗損樣本’,屬于瀕危品,主要用于觀察崩潰極限和數據采集……他們似乎在尋找一種‘完美’的進化模板,一個能夠承載一切的容器?!?/p>
“主導者是誰?除了‘暗河’的鬼鮫,還有誰?”陳默追問,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有一個……被稱為‘博士’的人……”石猛努力回憶著,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我從來沒見過他的真面目,他總是通過屏幕和變聲器下達指令……但他的地位極高,連那個不可一世的鬼鮫在他面前也表現得很恭敬……所有的實驗方向和核心數據,最終都匯總到他那里?!笔痛丝跉?,繼續(xù)道:“他們經常提到一些詞……‘源血’……‘純凈載體’……還有……‘鑰匙’……”
“鑰匙?”陳默眼神一凝,這個詞再次出現,與他之前的推測不謀而合。
“是的……他們好像也在尋找,或者說,想要制造一把‘鑰匙’……用來打開某個地方……他們稱之為‘終極之門’……”石猛的信息支離破碎,但每一個詞都如同一塊關鍵的拼圖,讓陳默心中那張關于“暗河”與“歸墟”的巨大網絡,變得更加清晰。
治療、研究、情報分析……陳默的生活在聽濤別院進入了高度規(guī)律卻又充滿挑戰(zhàn)的新階段。他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在杏林居廢寢忘食鉆研疑難雜癥的日子,只是眼前的“病例”更加詭異離奇,牽扯的因果更加龐大深遠。
直到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之時,他才會獨自一人來到別墅頂層的觀景平臺。面對著漆黑如墨的蒼茫大海,他盤膝而坐,運轉混沌元丹。剎那間,天穹之上的星辰月華,與腳下深海傳來的磅礴潮汐之力,仿佛受到了無形的牽引,化作兩股洪流,一上一下,源源不斷地涌入他的體內,修復著他在與鬼鮫一戰(zhàn)和此次救援中的巨大消耗,鞏固并提升著他失而復得的修為。
他深知力量的重要性。仁心是燈塔,能照亮前路,不至迷失;醫(yī)術是舟楫,能渡人于苦海,救死扶傷;而力量,則是保證燈塔不滅、舟楫不翻,能夠真正破開驚濤駭浪、直達彼岸的唯一保證。
在這座與世隔絕的別院里,陳默默默地積蓄著,等待著。他知道,下一次出診,或許就將不再是簡單的救人,而是要直搗那座海上魔窟的罪惡根源。
聽濤別院的日子在緊張而有序的治療中流逝。這里仿佛成了一座特殊的戰(zhàn)地醫(yī)院,而陳默,就是那位技藝精湛、心神專注的主刀醫(yī)師,耐心而細致地雕琢著這些飽受摧殘的生命。
石猛的恢復最為顯著。在他體內肆虐的能量沖突,在陳默持續(xù)的疏導和對癥湯藥的調理下,日漸平緩,如同被馴服的野獸。雖然他那融合了海洋生物特征的外形已無法逆轉,但至少擺脫了時刻可能爆發(fā)崩潰的生命危險。他的神智清明了許多,眼神中的恐懼與狂亂被一種沉淀下來的堅毅所取代,甚至已經開始在顧清顏的指導下,用他那依舊顯得笨拙的手,協助做一些簡單的實驗數據記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