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縮在冰冷潮濕的涵洞里,陳默的意識在極度的疲憊、傷痛和饑餓中反復沉浮。他強迫自己保持一絲清醒,運轉著最基礎的調息法門,試圖從近乎枯竭的身體里壓榨出最后一點暖意和氣力。左手掌心的劇痛和胸口的悶痛如同跗骨之蛆,不斷提醒著他糟糕的狀況。
那枚意外撿到的、破損的青銅小鈴鐺被他緊緊攥在手心,鈴鐺傳來的微弱清涼感,與懷中鎮(zhèn)煞錢的溫熱交織在一起,成了他此刻唯一的精神寄托和對抗寒冷的依仗。但這依仗,太微弱了。
天光從洞口縫隙艱難地透進來,預示著新一天的開始,也意味著他必須再次面對外面的危險和尋找食物的絕望處境。
他掙扎著爬起來,每動一下都牽扯著全身的傷痛。饑餓感已經不再是疼痛,而是一種令人眩暈的虛弱和空虛感,仿佛整個身體都要被掏空。他知道,如果再找不到吃的,他可能真的撐不過今天了。
他必須出去!哪怕外面危機四伏!
他小心翼翼地扒開洞口的雜草,警惕地觀察著外面。清晨的寒風依舊凜冽,荒地上空無一人。他深吸一口氣,拖著幾乎不聽使喚的雙腿,踉踉蹌蹌地鉆出了涵洞。
該去哪里?縣城中心人多眼雜,他這副樣子太容易惹麻煩。邊緣地帶又缺乏食物來源。他漫無目的地沿著荒地邊緣的一條土路走著,目光絕望地掃視著四周,希望能找到一點可以果腹的東西,哪怕是一點草根樹皮也好。
走了不知多久,他來到了一片相對規(guī)整些的區(qū)域,似乎是某個單位的后院外墻。墻根下堆著一些煤渣和垃圾。他實在走不動了,扶著冰冷的墻壁,緩緩滑坐到地上,大口喘著粗氣,眼前陣陣發(fā)黑。
難道……真的要餓死在這里了嗎?
就在他意識即將被黑暗吞噬的剎那,一陣輕微的、帶著疑惑的女聲在他頭頂響起:
“喂?你……你怎么了?”
陳默猛地一個激靈,渙散的精神瞬間凝聚!他駭然抬頭,只見一個穿著藍色勞動布棉襖、圍著紅色圍巾、梳著兩條麻花辮的年輕姑娘,正站在不遠處,一臉驚訝和關切地看著他。姑娘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年紀,臉龐凍得紅撲撲的,眼睛很大,眼神清澈,帶著一種這個年代少有的、未經世事磨礪的純真和善意。
是活人!而且……似乎沒有惡意?
陳默的心臟狂跳起來,不是恐懼,而是一種絕境中看到一絲微光的激動!但他立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陌生人,意味著未知的危險。他下意識地蜷縮起身子,低下頭,用破爛的袖口遮住自己更加狼狽的臉和受傷的手,喉嚨里發(fā)出含糊的、帶著警惕的聲音:“沒……沒事……”
那姑娘卻沒有離開,反而走近了幾步,眉頭蹙起,打量著他:“你臉色好白??!是不是生病了?還是餓的?”她的聲音清脆,帶著一絲擔憂,“你家里人呢?”
陳默緊閉著嘴,不敢回答。家里人?他哪還有家里人。
姑娘見他不說話,又看到他身上單薄破爛的棉襖和凍得發(fā)紫的嘴唇,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閃過一絲憐憫。她猶豫了一下,忽然轉身快步走向旁邊一個院子的后門(陳默這才注意到那里有個小門),推門進去,片刻后又跑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個用干凈手帕包著的、還冒著熱氣的白面饅頭!
“給,快吃點東西吧!”姑娘把饅頭遞到陳默面前,臉上帶著真誠的、毫無雜質的善意。
那白面饅頭的香氣,對于餓到了極點的陳默來說,簡直是無法抗拒的誘惑!他的眼睛瞬間直了,胃里像是有只手在瘋狂抓撓!他幾乎要不顧一切地撲上去搶過來!
但最后一絲理智讓他死死克制住了沖動。他抬起頭,警惕地看著姑娘,眼神里充滿了懷疑和掙扎。為什么給他吃的?有什么目的?
姑娘似乎看懂了他的疑慮,把饅頭又往前遞了遞,語氣更加柔和:“快拿著呀!沒毒的!我看你都快餓暈了!我是前面紡織廠子弟學校的老師,我叫林薇,不是壞人?!?/p>
紡織廠子弟學校?林薇?老師?
這幾個詞讓陳默緊繃的神經稍微松弛了一點點。老師,在這個年代,還是頗受尊敬、讓人覺得相對可靠的職業(yè)。而且,這姑娘的眼神清澈見底,不像是有惡意。
求生的本能最終戰(zhàn)勝了警惕。他顫抖著伸出相對完好的右手,接過了那個饅頭。入手溫熱柔軟,香氣直往鼻子里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