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戶所里,氣氛比往日更加凝滯。
趙干偶爾偷瞄王爵的眼神里,帶著幾分幸災(zāi)樂禍和不易察覺的畏懼。
錢老倌依舊蜷在角落里,仿佛外界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孫小狗他依舊在擦拭,動作頻率都沒有絲毫變化,像一臺設(shè)定好程序的機器。
王爵心中冷笑,越是如此,越說明這潭水,深不可測。
就在他心神不寧之際,一直瞇眼假寐的錢老倌,忽然慢悠悠地站起身。
他捶了捶腰,像是要去方便,晃晃悠悠地朝著后院茅房的方向走去。
經(jīng)過王爵桌案時,他腳步似乎不經(jīng)意地頓了一下。
蒼老嘶啞的聲音低得幾乎只有王爵能聽見,“小子,跟我來一下,有點賬目……好像不對?!?/p>
王爵心中一動,面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隨即起身。
他跟著錢老倌穿過狹窄的走廊,來到后院堆放雜物的角落。
這里僻靜無人,只有幾捆散亂的竹簡和破損的桌椅散發(fā)著霉味。
錢老倌并沒有去看什么賬本,他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
那雙平日里總是渾濁不堪的老眼,此刻竟銳利地盯著王爵。
“小子!”他開門見山,聲音壓得極低,“最近……你小子動靜可不小啊?!?/p>
王爵心里咯噔一下,臉上卻堆起慣有的諂笑,“錢叔,您這話說的……我這不是被逼得沒辦法嘛,就指著磚窯和肉攤那點進項糊口呢,哪敢有什么大動靜?”
“糊口?”錢老倌嗤笑一聲,滿是皺紋的臉上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糊口需要跟張奎那爛人攪和在一起?需要打聽北邊的門路?”
王爵臉色微變,強笑道,“錢叔,您……您都知道了?我就是……就是被張奎纏得沒辦法,隨口敷衍他幾句……”
“敷衍?”錢老倌打斷他,渾濁的眼睛瞇成一條縫,精光閃爍,“這里人人都知道你和張奎有仇,小子,該不會……真是你小子下的黑手吧?”
王爵聞言,立刻叫起屈來,聲音都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顫抖,“錢叔!天地良心!我哪有那本事殺人?。∧菑埧裁磯K頭?我什么身板?您老又不是不知道!真要動起手來,他殺我還差不多!我躲他都來不及呢!”
他這番表演情真意切,將一個膽小怕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吏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
錢老倌盯著他看了幾秒,臉上嘲諷的意味更濃了。
他慢悠悠地敲了敲手里的煙袋鍋,灰白的煙霧裊裊升起。
“你?你自然是沒那本事?!?/p>
他頓了頓,語氣驟然轉(zhuǎn)冷,如同冰碴子,“但你家那個……秦紅玉呢?她殺個把張奎,應(yīng)該還是……輕而易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