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在抖,手指貼著胸口,像是護著什么。我坐在床邊,看著那支鋼筆從他手里滑落,掉在地上也沒撿。屋里很靜,只有窗外風刮過鐵皮的聲音。
我沒動,也不敢讓他動。剛才那一幕還卡在喉嚨里——他讓我把芯片按回心臟位置,說這樣系統(tǒng)才會以為他還連著??晌抑?,他已經(jīng)不是他們能控制的人了。
他喘了口氣,慢慢坐起來,動作遲緩。左手伸向床底,摸出那本舊經(jīng)濟學教材,翻了幾頁,又放下。然后他彎腰撿起吃剩的泡面叉,握在手里。
“你要做什么?”我問。
他沒回答,只是爬下床,腳步虛浮地走到梯子前。那架簡易梯子靠在墻角,通向屋頂?shù)男z修口。以前漏水時修過一次,之后就沒再碰過。
他一手抓著梯子扶手,另一只手攥緊泡面叉,開始往上爬。我立刻起身想攔,卻被他抬手擋住。
“等一下?!彼f,聲音啞得不像話。
我站在底下,仰頭看他一點點挪上去。鐵皮頂有些銹,他用叉子尖抵住一處凹痕,輕輕戳了一下。金屬發(fā)出輕微的響聲。他又戳第二下,第三下……慢慢地,在屋頂上鑿出一個小孔。
夜空正好移過來,一束光落下來,照在他臉上。
他停了幾秒,低頭看我,“幫我扶穩(wěn)。”
我咬唇,雙手抱住梯子兩側(cè)。他知道我不放心,可他還是繼續(xù)往上爬,回到剛才的位置。這一次,他不再亂鑿,而是沿著某個形狀慢慢戳孔——一個圓,周圍均勻分布著幾個小點,像某種圖案。
我認出來了。是觀星臺。
他在用最笨的方式,在這間破出租屋里,造一個只屬于阿辭的觀星臺。
“夠了?!蔽艺f,聲音有點發(fā)顫,“你已經(jīng)做了很多,別再耗自己了。”
他不聽,手抖得厲害,但每一叉都穩(wěn)穩(wěn)落下。直到最后一個孔成型,整片星空恰好穿過那些小洞,在屋內(nèi)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停下動作,趴在屋頂上喘氣。過了幾秒,才慢慢往下爬。我伸手接他,他腳踩空了一下,整個人倒進我懷里。我們都沒站穩(wěn),跌坐在地上。
他靠著我,呼吸急促,額頭全是汗。我摟住他肩膀,感覺到他在冷。
“為什么不讓我阻止你?”我問。
“因為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彼f,“顧晏辭有頂層別墅,有私人天文臺,能看到整座城市。可阿辭什么都沒有,只能在這間漏雨的屋子里,給你開一扇窗?!?/p>
我沒說話,眼眶發(fā)熱。
他抬起手,指著頭頂那個排列整齊的小孔群,“你看?!?/p>
我抬頭。正中間的那個孔,剛好對準一顆明亮的星。星光穿過鐵皮,落在我的臉頰上,溫溫的一點光。
“北極星。”他輕聲說,“不管怎么走,它都在那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