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7章 分班考試——懸崖上的舞步（第1頁）

興谷中學(xué)的“貴族”身份，并非僅僅是學(xué)費高昂的標簽，更體現(xiàn)在其對學(xué)生未來的精準“分流”。入學(xué)后不久，一場決定性的分班考試便如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了每個初一新生的頭頂。這場考試將依據(jù)成績，將我們這一千多名新生重新洗牌，塞進從“火箭班”（1-2班）到“基礎(chǔ)班”（15-16班）的不同層級。這意味著，我剛在14班建立的、以“宇哥”身份為核心的脆弱小圈子，以及依靠何頌等人勉強維持的虛假安全感，隨時可能分崩離析。

更深的恐懼，來源于自身。

一天課間，我被段西老師叫進了辦公室。那間堆滿作業(yè)本、彌漫著消毒水和咖啡混合氣味的房間，總是讓我感到窒息。段西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厚厚的鏡片反射著冷光。

“王宇，你是班長，分班考試的重要性，不用我再強調(diào)了吧？”她開門見山，聲音聽不出喜怒，“你小學(xué)的學(xué)習(xí)基礎(chǔ)怎么樣？在原來學(xué)校大概什么水平？”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她不知道？她竟然不知道我是花錢進來的？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隨即被更大的恐慌淹沒。她這是在試探！如果我說實話，我這個班長，我這個“宇哥”的底褲，豈不是要被當(dāng)眾扒光？父母花了那么多錢，豈不是白費了？我瞬間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話！

冷汗瞬間浸濕了后背。我強迫自己挺直腰板，迎向段西審視的目光，喉嚨發(fā)緊，聲音卻努力維持著一種刻意的“輕松”和“自信”：

“段老師，您放心！我小學(xué)成績…一直挺好的，基本穩(wěn)定在班級前十。”

這個數(shù)字從我嘴里蹦出來時，連我自己都覺得荒謬。夢景小學(xué)那兩年，我的名字幾乎和成績榜的末尾綁定在一起。

段西推了推眼鏡，銳利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那幾秒鐘漫長得像一個世紀。她胖胖的臉上似乎沒什么表情變化，只是緩緩點了點頭：“嗯，前十…還不錯。分班考試好好發(fā)揮，爭取進個好點的班級，別辜負你父母的期望?！?/p>

她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語氣帶上了一絲敲打，“另外，王宇，我聽到一些風(fēng)聲…你和那個何頌，走得很近？”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是班長，要起表率作用！”

段西的聲音嚴厲起來，“何頌?zāi)欠N學(xué)生，心思根本不在學(xué)習(xí)上！整天就知道呼朋引伴，惹是生非的苗頭！你跟他混在一起，是想把自己也變成那種混混學(xué)生嗎？嗯？”

“混混學(xué)生”四個字像鞭子一樣抽在我心上。小學(xué)的陰影瞬間重現(xiàn)。但這一次，一種扭曲的念頭卻壓過了恐懼——成為混混學(xué)生嗎？至少…能保護自己，保護朋友，不再任人宰割！*這個念頭如此清晰，甚至讓我感到一絲病態(tài)的解脫。

我低下頭，裝作虛心受教的樣子，含糊地應(yīng)著：“老師，我明白…我會注意分寸的…”

段西又語重心長地“開導(dǎo)”了我好一陣，無非是珍惜機會、遠離“壞朋友”之類的陳詞濫調(diào)。我像個提線木偶般點頭，直到她終于揮揮手讓我離開。

走出那間令人窒息的辦公室，走廊的空氣似乎都清新了許多。但段西的敲打和即將到來的考試，像兩塊巨石壓在心頭。我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14班教室。

站在講臺上，看著下面熟悉又即將可能陌生的面孔，我深吸一口氣，宣布了分班考試的消息。語氣盡量平靜，卻掩不住一絲離別的惆悵和對未來的迷茫：“…明天考試，大家做好準備?？纪攴职?，有緣的話，我們還會在同一個班級。”

話音剛落，何頌就坐不住了。他像條泥鰍一樣溜上講臺，湊到我身邊，臉上帶著一種少見的焦慮和依賴，壓低聲音：“宇哥！完了完了！這要是分不到一個班，我可咋辦?。空l罩著我？”

看著他這副“小弟離不開大哥”的模樣，我心中那點被段西勾起的陰霾竟散了幾分，甚至生出一絲掌控感的得意。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帶著一種“大哥”安撫“小弟”的篤定，湊到他耳邊，用只有我倆能聽到的聲音，半開玩笑半是自嘲地說：

“慌什么？就咱倆這學(xué)習(xí)水平，還有比咱倆墊底更穩(wěn)的嗎？要掉也是掉一塊兒，怕啥！說不定還在同一個‘基礎(chǔ)班’做兄弟呢！”

我以為何頌會像往常一樣嘿嘿傻笑，附和著說“宇哥說得對”。然而，他臉上的表情卻瞬間凝固了，像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他瞪大了眼睛看著我，那眼神里充滿了驚愕、困惑，甚至…一絲被冒犯的委屈？

“宇哥…”

他舔了舔嘴唇，聲音有點干澀，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誰告訴你…我學(xué)習(xí)很差了？”

“？？？”

我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何頌撓了撓他那若隱若現(xiàn)幾縷黃毛，眼神有點躲閃，但還是低聲快速說道：“我…我是花錢進來的沒錯…那是因為那次關(guān)鍵考試前跟我爸媽吵翻了天，我故意考砸的！我平時…成績其實還行…”

轟??！

仿佛一道驚雷在我腦中炸響！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血液似乎都沖上了頭頂，臉頰火辣辣的。裝學(xué)渣？！他特么跟我裝了這么久的學(xué)渣？！

一種被愚弄、被背叛的怒火猛地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