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佳在黑暗中努力講著笑話,銀幕的光影在她擔(dān)憂的臉上明明滅滅??伤穆曇簦年P(guān)切,甚至她小心翼翼觸碰我胳膊的指尖,都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油膩的毛玻璃,模糊不清,無法抵達我的核心。我的整個靈魂,都被一幅用貪婪和狂妄繪制的“藍圖”死死占據(jù)——**虎門**!那個被外人視為煉獄的地方,在我扭曲的愿景里,卻是一座亟待征服的金礦!
*‘封閉……學(xué)生出不去……生活費……零花錢……’*
這些詞匯在我腦中瘋狂碰撞、焊接,構(gòu)建起一個扭曲卻無比誘人的“商業(yè)模型”。虎門的高墻和鐵律,不是束縛,而是我壟斷“市場”的天然屏障!學(xué)生們被囚禁其中,他們的恐懼和需求,他們的生活費,不正是我“事業(yè)”最穩(wěn)定的現(xiàn)金流嗎?暴力?高壓?那正是我這種“掠食者”最熟悉的生態(tài)環(huán)境!比起外面松散的環(huán)境,虎門那窒息般的管控之下,必然存在著更隱蔽、更肥美的縫隙。我的“保護費”大業(yè),將在那里如魚得水,野蠻生長!
所以,當(dāng)劉佳終于鼓起勇氣,用帶著顫音和期待的語氣問我:“王翼…你…以后想考哪個高中?。俊睍r,我?guī)缀跏菞l件反射地拋出了精心編織的謊言:“二中啊,當(dāng)然想考二中。所以我得去虎門,拼一把!那里升學(xué)率高,封閉管理,能讓我‘心無旁騖’地學(xué)習(xí)?!?/p>
我甚至刻意擠出一個“為了未來奮斗”的堅定表情??粗壑兴查g燃起的希望和溫柔,我心底翻涌的只有冰冷的利用感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這個女人,連同她那個“女子軍團”的虛名,都只是我棋盤上用過即棄的棋子。我對她本人,那份源自最初動機的厭惡,從未消散。此刻的甜言蜜語,不過是包裹著砒霜的糖衣。
周末,我回到了那個熟悉卻疏離的家。一反常態(tài),我主動出擊,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上進”姿態(tài),向父母宣布了我的“重大決定”:
“爸,媽,我決定了,我要轉(zhuǎn)學(xué)去虎門學(xué)校!”
我的語氣斬釘截鐵,眼神里燃燒著一種他們從未見過的“求知欲”,“那里是真正的名校搖籃!全軍事化管理,名師坐鎮(zhèn),效率超高!我打聽過了,他們還有‘承諾班’,簽協(xié)議保底重點高中!我想去那里……脫胎換骨,拼個未來,就考二中!”
我把“二中”咬得特別重,這是最能擊中父母軟肋的靶心。
母親王首先從驚訝中回過神來,疑惑地審視著我:“小宇?你在現(xiàn)在的學(xué)校不是一直挺好的嗎?排名也不差啊?虎門那種地方……聽說苦得很,不把人當(dāng)人看的!你受得了?”
父親也皺緊了眉頭,顯然對我的“突發(fā)奇想”充滿疑慮。
*‘挺好?排名不差?’*
心底的嘲諷幾乎要溢出嘴角。那虛假的榮光,全靠何頌的試卷在支撐!隨著何頌被我們拖入“混社會”的泥潭,成績一落千丈,我這艘靠抄襲維持的破船,也終于在這兩次考試中觸礁沉沒,露出了難看的分數(shù)。轉(zhuǎn)學(xué),是掩蓋失敗、逃避現(xiàn)實的唯一出路,更是我“宏圖大業(yè)”的跳板!
“唉……”
我適時地垂下頭,臉上擠出混雜著焦慮、委屈和不甘的復(fù)雜表情,“換了幾個代課老師,講得飛快,我基礎(chǔ)……有點跟不上,越落越多。但我真的不甘心!我想學(xué)好!媽,爸,虎門就是專門治我這‘病’的!他們說‘承諾班’就是針對我這種想上進但基礎(chǔ)不牢的!嚴點苦點我不怕,只要能考上二中,我什么都愿意!”
我的表演爐火純青,將一個“幡然醒悟、渴望涅盤”的浪子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尤其是最后那句“什么都愿意”,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徹底擊潰了父母的防線。
母親的眼中瞬間溢滿了心疼和欣慰,仿佛看到了迷途知返的羔羊。父親也松開了眉頭,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小子!有志氣!爸支持你!”
權(quán)勢與溺愛交織,他們幾乎沒有深入探究我那“基礎(chǔ)不牢”背后真正的原因,便雷厲風(fēng)行地帶我奔赴虎門,繳納了一筆足以讓普通家庭咋舌的“承諾班”費用。
在虎門那間彌漫著消毒水味和壓抑感的“承諾班”教室里,我見到了同樣一臉苦相的周羽和何頌。何頌是成績滑坡被家里強塞進來的,周羽則多半是家里跟何頌家關(guān)系好,被“打包”送來作伴。短暫的兄弟重逢,眼神交匯間只有同病相憐的無奈,以及我心底那絲不易察覺的、即將大展拳腳的興奮。我仿佛看到那禁錮的校園里,無數(shù)待宰的“羔羊”,我的“商業(yè)帝國”藍圖即將在這片“沃土”上轟然展開!
然而,現(xiàn)實是冷酷無情的鐵錘!僅僅一周!短短七天!我心中那座用幻想堆砌的金碧輝煌的帝國大廈,就被虎門冰冷堅硬的現(xiàn)實地基撞得粉碎,轟然倒塌!
虎門的“嚴”,不是我想象中留有空隙的叢林法則,而是一座運轉(zhuǎn)精密、毫無人性的鋼鐵工廠!24小時無死角監(jiān)控如同天羅地網(wǎng),教官的目光比鷹隼更銳利,任何一絲逾矩——一個多余的眼神、一句低聲的交談、甚至走路姿勢不夠“標準”——都會招致迅雷不及掩耳的懲罰:烈日下的軍姿、無休止的體能折磨、幽閉的禁閉室、以及精神上的羞辱和摧殘。這里沒有“江湖”,只有絕對的服從;沒有“兄弟義氣”,只有冰冷的編號。我們引以為傲的那點街頭“武力”和“痞氣”,在訓(xùn)練有素、手持戒尺的教官面前,如同孩童揮舞的玩具木劍,可笑至極,不堪一擊。別說建立“保護費”網(wǎng)絡(luò),就連想私下傳遞一句抱怨,都如同在布滿地雷的戰(zhàn)場上匍匐前進,隨時可能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