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安飯店那扇隔絕了血色真相的雕花木門,在王翼身后重重關(guān)上,也將他推入了一個冰冷而清醒的煉獄。他癱坐在奧迪a8里,方向盤冰冷,指尖殘留著門縫陰影里沾染的、并不存在的血腥氣。胡帆那句用盡生命氣力吐出的“干干凈凈地飛”,像淬毒的針,反復(fù)刺穿著他的心臟。一夜無眠,晨光熹微,卻照不進(jìn)他心底那片被謊言與犧牲浸透的荒原。
酒店門口,陽光刺眼。王翼強(qiáng)迫自己揚起嘴角,肌肉僵硬地拉扯出一個盡可能“正?!钡男θ荨K粗现莻€裝滿“謝禮”的大箱子走出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虛浮而沉重。帆哥努力挺直脊背,臉上掛著熟悉的、帶著點痞氣的笑容,試圖驅(qū)散臉上的灰敗。但那笑容像一層薄脆的琉璃,陽光一照,便透出底下深重的疲憊和病入膏肓的蒼白。
“小翼!”
胡帆的聲音努力拔高,卻依舊嘶啞得像砂紙摩擦,“哥得滾蛋了!京城那攤子爛事,還等著哥去擦屁股呢!”
他故作輕松地拍了拍行李箱。
“帆哥!”
王翼大步上前,喉嚨發(fā)緊,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撞擊著肋骨,帶來陣陣悶痛。他伸出手,像無數(shù)次兄弟重逢或告別時那樣,拳頭不輕不重地砸向胡帆的胸口。
“砰!”
一聲悶響。王翼清晰地感覺到,拳頭下的胸膛遠(yuǎn)不如記憶中厚實堅韌,甚至在那瞬間傳來一陣細(xì)微的、令人心悸的震動!胡帆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眉頭驟然緊蹙,一絲痛苦飛快掠過眼底,又被他強(qiáng)行壓下去,用更夸張的笑容掩飾:“嚯!勁兒不?。∠氪匪滥愀绨??”
王翼的心像被那拳頭反噬般狠狠抽痛!他強(qiáng)撐著笑容,聲音帶著一絲刻意拔高的、連自己都覺得刺耳的輕快:“哪能啊!這不是舍不得您嘛!帆哥,下次……下次啥時候能見?”
他問出這句話,目光緊緊鎖住胡帆的眼睛,仿佛想從那深潭中抓住一絲真實的倒影。
胡帆的笑容微微一滯,眼神深處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哀傷與決絕。他抬手,習(xí)慣性地想揉揉王翼的頭發(fā),手伸到一半,卻又頓住,轉(zhuǎn)而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力道依舊很大,卻帶著一種外強(qiáng)中干的虛浮感。
“下次?”
胡帆扯了扯嘴角,笑容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和促狹,“你小子,先給自己定個小目標(biāo)!等什么時候……嗯……等什么時候你鳥槍換炮,真買了輛像模像樣的性能車,哥就抽空回來檢閱檢閱!或者……你開著來找哥!”
他故意用輕松調(diào)侃的語氣,目光卻帶著一種深沉的期待,仿佛在交付一個遙遠(yuǎn)而美好的念想。
**性能車!**
這個詞像一道閃電,瞬間擊中了王翼心中早已翻騰的驚濤駭浪!昨夜在門縫里聽到的一切——帆哥對藍(lán)色m4紅內(nèi)的執(zhí)念,他用生命最后的力氣描繪的、關(guān)于弟弟駕駛夢想跑車的想象——轟然回響!
“性能車?”
王翼的心臟狂跳,面上卻努力維持著“被激勵”的興奮和一絲恰到好處的“不服氣”,“帆哥,你這話說的!瞧不起誰呢?不就是性能車嗎?你等著!”
他故意昂起頭,眼中閃爍著年輕人特有的“狂妄”光芒,“你朋友圈可說過,藍(lán)色外觀紅色內(nèi)飾的m4最帥!說我開上肯定拉風(fēng)!這話我可截圖了!到時候我要真開上了,你可別耍賴!”
胡帆看著王翼那“年少輕狂”的樣子,眼神瞬間變得極其復(fù)雜。懷念、溫暖、欣慰,還有那深不見底的、對生命流逝的眷戀和不甘……最終都化成一個異常明亮、甚至帶著點孩子氣的笑容,仿佛真的看到了那個美好的畫面:“臭小子!記性倒挺好!對!藍(lán)色m4,紅內(nèi)!要最騷包、最炸裂的、最孤傲的那種!”
他用力點著頭,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里擠出來的承諾,“哥等著!等你開著它,來給哥長長臉!記住顏色啊,埃斯托藍(lán)配薩基爾橙!別整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