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52章 善惡一念之間（第1頁）

昨夜的狂風(fēng)驟雨并未平息，只是從屋外移到了屋里。當(dāng)家人得知那樁糟心事，父母劈頭蓋臉的批評如同冰雹，砸得我本就搖搖欲墜的精神近乎崩塌?！坝鋈瞬皇纭?、“眼光差勁”、“社會白混了”、“連善惡都分不清”……這些刀子般的指責(zé)，遠(yuǎn)比我收到的傷害更鋒利，深深剜進(jìn)我本就鮮血淋漓的自尊里。他們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仿佛我遭遇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的恥辱標(biāo)記。

一個多小時的精神鞭撻，榨干了我最后一絲氣力。我拖著灌了鉛般的軀殼回到房間，像一具被遺棄的空殼，重重栽進(jìn)被褥。疲憊瞬間吞沒意識，墜入一片混沌的夢海。無數(shù)破碎的片段交織翻滾：童年時無助面對欺凌的弱小身影，父母疏離模糊的面容，商場上爾虞我詐的虛偽笑臉，還有昨夜與陳玥潼家人的幾通電話還有她所說的那些話都如同鋼針一般扎在我的心里……我的人生，似乎就是一幅用悲劇顏料反復(fù)涂抹、早已看不清底色的連環(huán)畫。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刻意壓低、卻又無比清晰的交談聲，穿透厚重的房門，刺入我昏沉的意識。

“媽，你說他怎么就這么……蠢！每一次！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這么多年，就算不長進(jìn)，總該有點識人的本事吧？最基本的善惡都分不清嗎？這下好了，落了話柄，人家還倒打一耙說他詐騙！丟人吶……”是母親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失望和怨氣，在客廳里回蕩，每一個字都像針扎在我心上。

緊接著，一個蒼老卻異常堅定的聲音厲聲喝止：“夠了！你少說兩句！他現(xiàn)在心里頭什么滋味，你想過沒有？那是剜心的疼！你們當(dāng)?shù)鶍尩?，不心疼兒子，就知道?shù)落！我瞧著孩子可憐……”

是外婆！那聲音如同一道暖流，瞬間沖開了我心底的冰封。淚水幾乎在瞬間涌上眼眶。外婆……從小到大，她都是我世界里最巍峨的靠山。小學(xué)時被堵在巷子里，是她舉著掃把，佝僂著背卻氣勢洶洶地沖散那群壞小子，用那雙布滿老繭、關(guān)節(jié)粗大的手緊緊護(hù)住我，對著老師和所有懷疑我“撒謊”的人吼：“我孫子什么樣我知道！他說被欺負(fù)了，就是被欺負(fù)了！”那時，她那雙充滿皺紋的大手，就是我能想象到的、抵御世間一切惡意的堅固盾牌。她總能給我最踏實的安全感。

此刻，房門外那略顯沙啞卻鏗鏘有力的維護(hù)，像黑暗中唯一的光。我緊閉著眼，將臉更深地埋進(jìn)枕頭，濕熱的液體無聲地洇開布料。我不能出聲，不能讓她們知道我醒了，更添擔(dān)憂。

門軸發(fā)出極輕微的“吱呀”聲，一道熟悉的氣息伴著緩慢的腳步聲靠近。是外婆。她走到床邊，停下，我能感受到她凝視的目光。她伸出手，帶著歲月特有的粗糙和溫暖，極輕極輕地拍了拍我的后背，就像我小時候被噩夢驚醒時那樣。

“小翼啊……”她喚著我的小名，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無盡的疼惜，“心里難受吧？昨晚上睡踏實沒？唉，別往心里去，天大的事，有我老太婆頂著呢。有啥過不去的坎兒，跟外婆說，??？”

這溫柔的撫慰，幾乎擊潰我強(qiáng)撐的堤壩。我死死咬住下唇，喉嚨哽咽得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繼續(xù)裝睡，含糊地從枕頭里擠出幾個音節(jié)：“唔……沒事……困……”

外婆的手沒有停，依舊一下，又一下，穩(wěn)定而輕柔地拍著我的背。這節(jié)奏仿佛帶有某種魔力，能熨平所有驚懼與不安。接著，我感覺到幾張帶著體溫、邊緣磨得有些毛糙的紙幣，被小心翼翼地塞到我面前。

“外婆這兒……也沒多少現(xiàn)錢，這五百塊，你先拿著用。別嫌少，等外婆手里寬裕了，再給你?！彼D了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樸素道理，“在外頭，咱寧可自己多吃點虧，也別讓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說咱們不厚道。做人，咱得堂堂正正?！?/p>

那五張皺巴巴、甚至帶著些許油漬的百元鈔票，還有幾張卷邊的零錢，像烙鐵一樣燙著我的心。只有我知道，這每一分錢，都是她和外公兩個老人，在菜市場為一斤菜討價還價，在燈下縫補(bǔ)舊衣，在飯桌上省下葷腥，一點一滴摳出來的積蓄。他們仿佛永遠(yuǎn)活在一個“生怕孫子吃不飽穿不暖”的執(zhí)念里。

我把頭更深地埋進(jìn)枕頭，悶聲拒絕：“外婆……這錢我不要！您和外公留著……你們要用……”

“傻孩子，我和你外公在家，有米有面，自己種點小菜，花不了幾個錢?！蓖馄诺穆曇羝届o而滿足，“倒是你，在外頭闖蕩，不容易?！?/p>

她似乎察覺到了我身體的輕微顫抖和壓抑的情緒，但她沒有點破，只是像哄幼時的我入睡那樣，手掌帶著規(guī)律的溫度，繼續(xù)安撫著。那穩(wěn)定的拍打，仿佛在梳理我體內(nèi)紊亂的靈氣和絕望的心緒。

“你呀，長大了，心思重了，跟小時候不一樣咯……”外婆的聲音像在講述一個遙遠(yuǎn)的故事，帶著淡淡的懷念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暮氣沉沉的傷感，“外婆老了，不中用啦。你記得不？小時候你貪玩崴了腳，外婆能背著你一氣兒跑幾里地去找大夫呢?，F(xiàn)在啊，走幾步路都喘嘍……”

“別瞎說！”我猛地打斷她，聲音因為壓抑而顯得沙啞怪異，“我要睡了……您出去陪我媽說說話吧……”我生怕再多聽一句關(guān)于“老”、“走不動”、“陪不了多少年”的話語，那會徹底粉碎我脆弱的偽裝。

外婆似乎愣了一下，隨即發(fā)出低沉而慈愛的笑聲，像被風(fēng)吹過的老舊風(fēng)鈴?！昂煤茫?，乖孩子?！彼詈笥昧Φ?、充滿力量地又拍了拍我的背脊，仿佛要將她所有的堅韌都傳遞給我，然后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關(guān)上了門。

當(dāng)那熟悉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當(dāng)房間里只剩下我一個人時，那強(qiáng)撐的堤壩徹底崩塌。巨大的悲傷、委屈、憤怒、不甘如同決堤的洪流，洶涌而至。我死死咬住被角，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眼淚決堤般洶涌而出，無聲地在黑暗中流淌，浸透了枕頭。為什么？為什么我真心付出，換來的總是欺騙和算計？為什么我努力掙扎，卻仿佛永遠(yuǎn)逃不開這該死的、滿是泥濘的宿命輪回？父母的不理解，自身的挫敗感，對未來的茫然……無數(shù)負(fù)面情緒交織纏繞，幾乎要將我撕裂、吞噬。

**就在這滅頂?shù)慕^望深淵邊緣，一股冰冷刺骨的火苗，卻驟然從心底最暗處燃起！**

“不！我不能死在這里！不能像個窩囊廢一樣被碾碎！”一個聲音在靈魂深處咆哮，帶著前所未有的兇狠與決絕，“我要活下去！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我要找回丟失的魄！我要比從前掙更多的錢！十倍！百倍！我要讓外公外婆親眼看著我成家立業(yè)，過上富足安穩(wěn)的好日子！我要讓所有瞧不起我、傷害我的人，都只能仰望我的背影！”

這誓言如同淬火的鋼鐵，在淚水中被鍛打得堅硬無比！**為了活下去，為了達(dá)成目標(biāo)，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我要延續(xù)我的壽命，哪怕是與魔鬼做交易！我要變強(qiáng)！不再做那個任人宰割的羔羊！**

“但是……”一絲殘存的、屬于過去的的軟弱掙扎著冒頭，“我不想傷害無辜……我的恨，只該指向那些加害者……”

這絲善念微弱如風(fēng)中殘燭。

**“無辜？”一個冰冷、帶著嘲諷的聲音立刻壓倒了它，“誰又是真正無辜的？看看外面那些光鮮亮麗的皮囊下，藏著多少和我遇到的那惡徒一樣的齷齪心思？等著吧……”**

就在這內(nèi)心善惡激烈交鋒、冰冷恨意逐漸占據(jù)上風(fēng)的時刻——

嗡…嗡…

枕邊的手機(jī)屏幕突兀地亮起，社交軟件推送的提示音打破了死寂。

屏幕上彈出一條來自陌生人的消息：「帥哥你好呀~關(guān)注你作品好久了，覺得你特別像我的一個故人

[可愛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