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69章 阿豹，你跟著我干吧?。ǖ?頁）

為了那個看似虛無縹緲卻承載了我全部野望的“社區(qū)小程序”夢想，我最終還是踏入了曾經(jīng)最為不齒的領(lǐng)域——辦理了貸款。手續(xù)繁雜，利息高昂，那一串串數(shù)字像冰冷的鎖鏈，套在我的脖頸上，提醒著我這是一場破釜沉舟的賭博。錢到賬的那一刻，沒有喜悅，只有沉甸甸的壓力和背水一戰(zhàn)的決絕。

項目，因為這筆資金的注入，像是被強行打了一劑強心針，勉強迎來了所謂的新生。技術(shù)團隊得以維持，服務(wù)器費用暫時無憂，粗糙的界面也在一點點打磨。但我們都清楚，這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甚至可能連第一步都算不上。最核心、最棘手的問題，如同攔路猛虎，橫亙在面前——推廣。

如何讓用戶知道？如何讓他們愿意下載、使用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程序？如何在某團、某點評等巨頭的陰影下，撕開一道哪怕細微的口子？

我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關(guān)系。我的姨媽，一家物業(yè)集團的老總，算是目前我能接觸到的最有力的資源。但她也已年近退休，集團內(nèi)部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她能給我的支持有限。最終，經(jīng)過一番努力，她幫我爭取到了七個相鄰的小區(qū)作為試點。

七個小區(qū)，數(shù)量不多，但相對集中，算是一個不錯的起點?？晌业囊靶模蛘哒f我的焦慮，讓我無法滿足于此。我想要更快，更廣，更響！我需要更多的用戶，更多的數(shù)據(jù)，來證明這個項目的價值，來吸引下一輪的投資，來緩解我日益沉重的貸款壓力和內(nèi)心焦灼。

就在我和一個還算支持我的、做市場推廣的朋友在咖啡館里，對著筆記本電腦上那可憐的后臺數(shù)據(jù)發(fā)愁時，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嘆了口氣：

“唉，要是咱們認識那些街邊的‘好大哥’就好了。他們那些人，別的不說，往小區(qū)門口一站，或者讓手下的小弟挨家挨戶去‘推廣’，那效率，可比我們磨破嘴皮子高多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好大哥”？“街邊的”？

一個名字，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瞬間照亮了我混亂的腦海——阿豹！

燈籠街那個眼神鷹隼、手下有十幾號兄弟、當眾給我難堪的阿豹！

一方面，一個陰暗而帶著報復(fù)快感的念頭升起：我想去看看，我那晚情急之下，悄悄對他施加的、匯聚了自身戾氣與混亂靈魂碎片的“霉運符”，到底有多大威力？他如今是否已經(jīng)焦頭爛額？

另一方面，一個更大膽、更瘋狂的想法隨之涌現(xiàn)：如果……如果能將這樣一個人，這樣一股在地面上擁有著非常規(guī)“執(zhí)行力”的力量，收歸己用呢？用他們來推廣我的小程序，去處理一些明面上不好處理的問題，甚至……作為我未來勢力版圖中，隱藏在陰影里的那一部分？

這個想法讓我自己都感到一陣心驚，但旋即又被一種豁出去的沖動所取代。我已經(jīng)沒有太多選擇的余地了，不是嗎？常規(guī)路徑處處碰壁，非常之事，或需非常之人。

懷著這種混合著忐忑、好奇、甚至一絲隱秘惡意的復(fù)雜心情，我再次踏足了燈籠街。

華燈初上，燈籠街依舊人聲鼎沸，各式各樣的燈籠高懸，將夜晚渲染得光怪陸離。我按照模糊的記憶，拐進了一條偏離主街、燈光昏暗的岔巷，找到了那家隱藏其后的、看起來頗為破舊的棋牌室。阿豹，據(jù)說平時就在這里落腳。

我沒有立刻進去，而是隱在巷口的陰影里，觀察著。棋牌室里煙霧繚繞，傳來麻將碰撞和男人粗野的吆喝聲，但似乎并沒有看到阿豹的身影。

我繞到棋牌室后面，那里有一排低矮的、顯然是后來搭建的平房，應(yīng)該是住家。就在我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敲門時，其中一個窗戶里，傳來了一個女人帶著哭腔的、憤怒的訓(xùn)斥聲，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尖銳：

“阿豹！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你還要混到什么時候？！啊？！看看你現(xiàn)在！都快四十歲的人了！別人在這個年紀，房子、車子、孩子上學(xué)，哪一樣不是安安穩(wěn)穩(wěn)的？你呢？！你混出了個什么名堂？！??？！”

是阿豹的妻子。我的心微微一緊，屏住呼吸，悄悄靠近那扇透著微弱燈光的窗戶。

“之前說的好好的，那點錢留著給童童交下學(xué)期興趣班費用的！你倒好！一聲不吭又要拿走！你說！你是不是又拿去充大哥了？！給你的那些兄弟‘發(fā)餉’去了？！這日子你還想不想過了？！”

房間里沉默了片刻，傳來阿豹低沉而壓抑的聲音，帶著一種疲憊的沙?。骸澳銊e嚷嚷……這次……這次是剛子他媽住院了，急需錢做手術(shù)……剛子跟了我這么多年，我不能看著……”

“剛子剛子！又是你的兄弟！”女人的聲音更加激動，帶著絕望，“他們平時有個屁用！吃喝玩樂的時候想不起你，一有事，第一個來找的就是你這個‘豹哥’！咱們家是開銀行的嗎？！??？！上次小斌打架賠的錢，還是我回娘家借的！你還了嗎？！”

“我……”阿豹語塞。

“咱們還剩什么？！就柜子里那五千塊錢了！那是給童童備著的！你拿去了，萬一家里有點什么事，你讓我怎么辦？！讓童童怎么辦？！”女人哭喊起來。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年輕的、帶著哭腔的男聲在門外響起：“豹哥……豹哥……醫(yī)院那邊催得緊……我媽她……”

阿豹在屋里深吸了一口氣，對妻子低聲道：“秀芬……就這一次，算我求你了……最后一次……等這事兒過去，我……我找個班上去，踏踏實實掙錢，養(yǎng)活你和童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