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5章 第一個“客人”（第1頁）

黃昏的最后一絲暖光被鉛灰色的云層吞噬。新華路十字路口，霓虹燈漸次點亮，將攢動的人流和車尾燈拖曳出光怪陸離的曳影。空氣里燥熱的喧囂和尾氣味讓夏樹更加煩躁，腦袋里那根弦繃得死緊，持續(xù)不斷的鈍痛敲打著他的忍耐極限。

報刊亭油膩的玻璃窗模糊地映出他此刻的模樣：棒球帽壓得很低，遮不住下半張臉蒼白的底色和緊繃的嘴角。他靠著冰冷的鐵皮亭子，目光死死鎖在街角郵局門口銅獅子旁那片稀薄、模糊的灰白色輪廓上。

十米。明明只有十米。

可每一次抬腳，都像是跋涉在泥濘的沼澤里。左眼刺痛得厲害，像是被無數(shù)根燒紅的針在反復(fù)穿刺。每一次呼吸都扯著太陽穴突突地跳。后背那道印記帶來的陰冷痛感反倒成了次要的折磨。巨大的精神壓力混雜在持續(xù)的頭痛中，讓他想吐。

“沒事的…沒事的…”夏樹在心底反復(fù)催眠自己，牙關(guān)咬得咯咯作響。那東西掃描顯示只是1級殘念，最弱的鬼東西，像風(fēng)中的殘燭，連形態(tài)都穩(wěn)不住?！懊酝菊摺保B基本的認(rèn)知和自我意識都模糊了，肯定好溝通！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將那彌漫在感知里的城市喧囂和各種雜亂的情緒氣流排除出去，將全部“意志”——如果這瀕臨崩潰的殘渣還能稱之為意志的話——都集中在那團(tuán)迷蒙的灰影上。

他想象著自己是個熱心指路人，對著那片模糊的空氣，嘴唇開合，無聲地“說”：

“喂！聽得見嗎？”

“那邊…銅獅子底下那位？”

“你…需要幫忙嗎？”

“家在哪兒？”

“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喂！哥們兒！說話??！”

沒有回應(yīng)。

那團(tuán)灰影依舊安靜地立在角落里，像一團(tuán)被遺忘了無數(shù)年、早已失去所有活性的塵埃凝結(jié)物。它的“存在”感極其微弱，只有掌心的印記和右眼的掃描界面固執(zhí)地證明它就在那里。

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次無聲的詢問都耗費著夏樹本就不多的精神力量。頭痛加劇，如同有人用鑿子在他頭骨內(nèi)側(cè)狠鑿。汗水浸透了后背薄薄的衣服，緊緊貼在皮膚上，冰涼黏膩。路過行人好奇或漠然的眼神掃過他，像一根根針刺。他不像是在嘗試溝通一個亡魂，更像是在路口對著空氣發(fā)瘋。

焦躁如同冰冷的藤蔓，纏住了他的肺腑。不行！這樣下去，腦子會先爆炸！

他放棄了努力，整個人幾乎是癱軟地靠在報刊亭冰冷的鐵皮上，胸口劇烈起伏，貪婪地吸入帶著灰塵和汽車尾氣的空氣，試圖緩解那種窒息般的虛弱。右手手指下意識地、狠狠地掐著左手掌心那道紅痕，想用肉體的疼痛蓋過精神的煎熬。

就在這時！

他口袋里的手機(jī)像是受了刺激一樣瘋狂地震動起來！那嗡嗡聲在相對安靜的路口邊緣格外刺耳，也極其不合時宜！

【目標(biāo)掃描】的被動視覺中，那個標(biāo)記為“模糊的迷途者（殘念態(tài)）”的信息框邊緣猛然間劇烈地閃爍了一下！

原本穩(wěn)定（雖然極其稀?。┑幕野咨喞谀莿×艺饎硬ǖ拇碳は?，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劇烈扭曲、波動、擴(kuò)散開！一股更加純粹的混亂、迷茫與瞬間爆發(fā)的、類似“驚嚇”的尖銳情緒如同無形的沖擊波，狠狠撞向夏樹那緊繃到極限的神經(jīng)！

“唔——！”夏樹腦袋里嗡的一聲巨響！仿佛被無形的重錘迎面擊中！那瞬間的精神沖擊不亞于昨晚強(qiáng)行引渡吳文亮?xí)r的反噬！眼前猛地一黑！金星爆閃！胃里翻江倒海！

手機(jī)還在瘋狂地、不知死活地震著。

夏樹在幾乎要暈厥的劇痛和強(qiáng)烈的惡心感中，猛地抽出那該死的手機(jī)！他甚至沒看來電顯示是誰，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憑著本能，惡狠狠地滑動接聽鍵，對著聽筒發(fā)出野獸般的低吼：“操！誰？！”

“夏樹！夏樹！在哪兒呢？！警局！城南分局！打電話到站里了！康寧療養(yǎng)院的案子！快！十分鐘內(nèi)人必須到！說是找你‘了解情況’！快點！別磨蹭！我告兒你遲到了這事兒可兜不??！”站長那特有的、帶著煙嗓的、因憤怒而拔高的聲音瞬間炸響，穿透了夏樹的耳膜，像釘子一樣扎進(jìn)他混亂的腦子。

警察？康寧？了解情況？！

這幾個詞如同高壓電流，瞬間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氣！

本來就被剛才那團(tuán)殘念的“驚嚇情緒波”沖得七葷八素，此刻站長帶來的信息更像是迎頭一記悶棍！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