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的灰白色煙氣如同凝固的海嘯巨浪,在伏龍觀地宮入口的坍縮空間洞口緩緩沉降。每一次塵浪翻滾都帶著令人牙酸的、細碎如骨粉的摩擦聲。冰冷、死寂、混雜著空間崩塌后的焦糊味與混沌燼火殘留的、仿佛能凍僵靈魂的余息??諝馊缤还酀M了低溫鉛砂,每一次細微的灰塵顆粒飄落,都帶著沉重的摩擦噪音。
死寂。絕對的死寂籠罩著這片破敗的廢墟。
謝必安如同被凍結(jié)在時間的琥珀中,修長的黑色身影微微前傾,依舊保持著持握長柄儀的姿勢,連一絲灰塵都沒有沾染。只是那雙永遠流淌著冰冷數(shù)據(jù)深潭的眼眸,此刻卻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空白死寂——被夏樹體內(nèi)泄露的億萬魂潮及高維意志沖擊撕碎的運算邏輯,尚未完成重新初始化。他如同被拔掉電源的精密終端,無聲地凝固在風(fēng)暴的殘骸中。
幾步之外。范無咎垂手而立。那身純白色筆挺的西裝在昏暗中成了一個慘白的光斑。他臉上的玩味與慵懶早已蒸發(fā)殆盡,只剩下一種如同發(fā)現(xiàn)失落文明圣骸般的、極度專注的審視。那雙如同上好墨玉的瞳孔,死死鎖定在地宮深處某個角落——夏樹癱倒的位置。
那里,塵埃落定后,只有一個淺淺的人形輪廓印在龜裂冰冷的石板上,輪廓上蓋著一層厚厚的灰燼,如同剛下過一場灰色的雪。
……結(jié)束了?
范無咎精致的眉梢?guī)撞豢刹斓叵蛏咸袅艘幌隆_@個微小的動作如同投入死水湖面的石子,瞬間驚醒了這片死寂空間的平衡!
“呃……”
一聲極其微弱、如同銹蝕氣管擠壓出的一絲氣流呻吟聲,猛地從厚厚的灰色灰燼下響起!沙?。「蓾?!痛苦!
緊接著,覆蓋在夏形上的大片灰色塵埃猛地向上鼓動了一下!像是被什么無形的力量從內(nèi)部頂撞!
一只沾滿了黑灰色粘稠污垢與凝固血跡的、瘦骨嶙峋的手猛地從灰燼中伸出!五指痙攣著蜷曲,指尖死死摳進冰冷堅硬的石板縫隙!然后,是另一只同樣骯臟不堪的手臂!用盡最后一絲殘留的蠻力,支撐著整個殘破的身體,頂著厚厚的灰燼重壓,艱難無比地從廢墟墳包般的覆蓋下掙扎著爬了出來!
噗通!
夏樹的身體完全失去支撐,重重摔回地上。更多的灰塵撲騰而起。他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聲都仿佛要把整個胸腔撕裂開來,咳出的不再是血沫,而是一團團粘稠的、散發(fā)著腐朽與灰燼冰冷氣息的黑灰色漿狀物。
他躺在冰冷的石板上,胸膛劇烈起伏,像一條被扔上岸等待腐爛的死魚。污穢覆蓋的臉龐上看不出表情,只有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珠艱難地轉(zhuǎn)動著,瞳孔深處一片迷茫與徹底的虛脫,仿佛連最微弱的思維之火都已熄滅。靈魂層面那層薄如蟬翼、布滿了裂痕的金色光繭薄膜被厚厚的灰燼和更重的沉寂包裹,意識核心如同一粒燃燒過度的冰冷余燼。
掃描?
界面早已一片漆黑死寂。
只有身體深處傳來的、無休止的、如同被億萬根冰冷鋼針同時穿刺攪拌的劇痛,無比清晰地宣告著他還“活著”。
就在這瀕臨徹底麻木的虛脫邊緣——
嗡嗡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某種無法言喻的“貪婪期待”的意念波動,如同一根冰涼的細線,猛地穿透了厚重灰燼,無視了“無回”矩陣的殘余壓制,毫無征兆地刺入了夏樹毫無防備的、幾乎被痛苦填滿的意識深層!
是胖子!是胖子體內(nèi)那個“幼靈”!
這股意念波動混亂而急切,它并非要溝通,更像是在劇烈地……“催促”?如同等待進食信號而焦急搖尾的惡犬!
下一秒!
嗤——?。?!
夏樹左側(cè)身體猛地一僵!緊貼冰冷地面的左側(cè)肋下,那道被地縛巖石巨爪撕裂的恐怖傷口邊緣!
一股冰冷!刺痛!如同被電烙鐵燙傷的感覺!瞬間炸開!
他根本無力扭動身體去看,只能憑借殘存的感知!一股混雜著鐵銹和微弱腐敗氣息的……灰黑色粘稠物質(zhì)?!如同沸騰的活物!如同無數(shù)細小的鐵線蟲!正瘋狂地從他肋下那道邊緣皮肉早已變成不祥青黑色的撕裂傷口深處……鉆出來???
是那康寧地下灰燼帶來的詛咒!是食尸鬼尸毒變異后的噬肉菌?!在魂潮沖擊后失去了某種平衡約束,徹底爆發(fā)了?!
劇痛瞬間升級為萬蟻啃噬般的、深入骨髓的麻癢與蝕骨灼燒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