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市郊外的亂葬崗在午夜時分泛起幽綠色的磷火,遠(yuǎn)遠(yuǎn)望去如同無數(shù)雙窺探人間的鬼眼。夏樹站在一棵枯死的槐樹下,頸間的引魂鈴被刻意掩藏在黑色高領(lǐng)毛衣下,只露出一截古樸的紅繩。楚瑤站在他身側(cè),長發(fā)束成利落的馬尾,耳垂上戴著一對青玉耳釘——那是靈樞閣特制的魂力屏蔽器,能掩蓋她體內(nèi)青銅碎片的氣息。
"子時三刻。"夏樹看了眼腕表,表面沒有數(shù)字,只有一枚微型羅盤,指針正指向西北方,"鬼市該開了。"
楚瑤輕輕點頭,從隨身的布包里取出兩枚銅錢。不是普通的銅錢,而是邊緣被打磨得異常鋒利的古幣,幣面刻著模糊的饕餮紋。她將其中一枚遞給夏樹,另一枚含在自己舌下。
"靈商信物。"她聲音因含著銅錢而略顯含糊,"黑市規(guī)矩,含錢不語。"
夏樹將銅錢壓在舌根下,立刻嘗到一股腥甜的鐵銹味。銅錢在口中微微發(fā)燙,某種古老的血契力量開始生效——這是進(jìn)入鬼市的通行證,也是防止泄密的禁言咒。
枯槐樹下方的土地突然無聲下陷,露出一個直徑約兩米的圓形洞口。洞口邊緣整齊得如同機器切割,內(nèi)壁鑲嵌著發(fā)光的瑩綠色礦石,照亮了向下延伸的石階。一股混合著霉味、草藥香和某種肉類腐敗氣息的怪風(fēng)從洞中涌出,吹得兩人衣角微微翻動。
夏樹率先邁步,楚瑤緊隨其后。石階比想象中長,足足走了五分鐘才到底。盡頭是一扇銹跡斑斑的鐵柵欄門,門上掛著一盞青銅燈籠,燈焰是詭異的藍(lán)綠色。
柵欄后站著個佝僂的身影,罩在寬大的灰色斗篷里,只露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那只手沖他們攤開,掌心向上,五指微微勾動——要錢。
楚瑤從懷中取出一張泛黃的紙鈔,不是人民幣,而是一種印著古怪符文的冥幣。紙幣上蓋著鮮紅的印章,隱約可見"通寶"二字。佝僂身影接過紙幣,湊到燈籠下仔細(xì)查看,隨后滿意地點頭,側(cè)身讓開。
鐵柵欄無聲滑開,鬼市的喧囂撲面而來。
與其說是市場,不如說是一條巨大的地下隧道。隧道兩側(cè)擠滿了形形色色的攤位,懸掛的燈籠投下斑駁的光影,照得往來行人的臉忽明忽暗??諝庵酗h蕩著各種古怪的氣味:陳年的香灰、腐壞的藥材、某種動物油脂燃燒的焦臭,以及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夏樹的目光迅速掃過最近的幾個攤位。左邊是個賣"骨器"的老頭,攤位上擺著各式各樣的人骨制品——指骨串成的項鏈、顱骨雕刻的酒杯、甚至還有一整條脊椎骨做成的鞭子。右邊是個賣"陰符"的婦人,她面前的水盆里漂浮著寫滿紅字的黃紙,每張符紙都在水中詭異地扭動,如同活物。
"先找情報販子。"楚瑤用靈樞閣特制的手語比劃,這是他們事先約定的暗號,"西南角,百曉生。"
夏樹微不可察地點頭。兩人裝作普通買家,緩步穿行在擁擠的巷道中。引魂鈴被夏樹用魂力壓制,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但鏡印的感應(yīng)卻在不斷掃描周圍的環(huán)境。每一個擦肩而過的"人",在他眼中都呈現(xiàn)出不同的魂光——大部分是灰白色的普通游魂,少數(shù)是帶著淡綠光暈的低級靈修,偶爾有幾個渾身籠罩在暗紅血光中的兇煞,都刻意避開了他們。
"三點鐘方向。"楚瑤突然用手語提醒,"饕餮紋。"
夏樹順著她示意的方向看去。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蹲著個穿皮夾克的年輕人。那人脖子上掛著一串骨珠,每顆珠子都刻著熟悉的饕餮嘴紋。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面前攤開的油紙,上面擺著幾個小瓷瓶,瓶口用紅繩扎緊,隱約可見里面晃動的……暗綠色液體。
"魂油。"夏樹眼神微冷。那東西的質(zhì)地和饕餮幫用的"魂餌"如出一轍。
兩人裝作隨意瀏覽的樣子,慢慢靠近那個攤位。皮夾克青年懶洋洋地抬頭,露出一張布滿痘疤的臉。他的瞳孔異常大,黑得幾乎看不到眼白,顯然是長期使用某種陰邪藥物的結(jié)果。
"看看?"青年聲音嘶啞,喉結(jié)處有一道明顯的縫合疤痕,"新到的快樂水,一滴管三天飽。"
楚瑤蹲下身,拿起一個小瓷瓶在燈下細(xì)看。瓶身冰涼,里面的液體在晃動時會產(chǎn)生詭異的旋渦,仿佛有生命般抗拒著外力。
"純度不夠。"她故意用行家的口吻挑剔,"上次老刀賣的比這個稠。"
青年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咧嘴笑了,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姐姐懂行啊。老刀那批是童子魂煉的,我這個是枉死鬼,勁兒不一樣。"
夏樹注意到他說"枉死鬼"時,不自覺地往市場深處瞥了一眼。那里燈光更暗,隱約可見幾個披著斗篷的身影圍在某處攤位前。
"我們要猛料。"夏樹壓低聲音,"能喂大嘴的那種。"
青年臉色驟變,猛地站起身,警惕地四下張望。確認(rèn)沒人注意這邊后,他才壓低聲音道:"兩位不是普通買家吧?大嘴的事知道的人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