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33章 殘火映新途（第1頁）

市政府廣場的風裹著焦糊味和鐵銹氣，刮過夏樹的臉頰。他撐著膝蓋，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胸前空蕩蕩的，引渡印的烙印只剩下皮膚上一道淡粉色的新疤，微微發(fā)燙。那感覺很奇怪，像被抽走了半副筋骨，身體里某個轟鳴不休的引擎驟然熄火，只余下令人心慌的寂靜。

“感覺怎么樣？”楚瑤的聲音啞得厲害。她半跪在旁邊，左臂的衣袖被撕開，露出底下猙獰的傷口。皮肉翻卷，邊緣泛著不祥的灰敗色，那是被混沌靈燼侵蝕的痕跡。她沒管自己的傷，正用僅剩的幾根銀針，笨拙地試圖替夏樹止血——他肩頭被洞穿的傷口還在滲血。

夏樹搖搖頭，沒說話。目光越過楚瑤的肩頭，落在廣場中央。黑洞消失了，只留下一個焦黑、邊緣還在冒著縷縷青煙的深坑?？拥?，幾塊青銅棺的碎片扭曲著，像被無形巨手捏爛的廢鐵。空氣里殘留著硫磺和某種更深邃的腐敗氣息，那是混沌被強行驅(qū)逐后留下的印記。

“王焰……”他喉嚨干澀，聲音像砂紙摩擦。

頸間的引魂鈴輕輕一顫，發(fā)出幾乎聽不見的嗡鳴。那枚青玉小鈴，此刻黯淡無光，表面布滿蛛網(wǎng)般的細紋。王焰的意念傳來，微弱得像風中殘燭：“還……在……撐不了多久了……”

趙無牙拖著一條幾乎透明的腿爬過來，每挪一步都疼得齜牙咧嘴。他右臂的赤紅光焰徹底熄滅了，只剩下肩頭一點微弱的火星，明滅不定?！皨尩摹切罩艿摹芰?？”他喘著粗氣，眼睛死死盯著孤兒院方向那道沖天的暗金光柱。光柱里，青銅棺的虛影越來越清晰，棺蓋正一寸寸地向上掀開。

“跑了?！背幰е?，用牙齒撕開繃帶，纏上夏樹的肩膀，“他根本沒想和我們硬拼。檔案館是幌子，廣場是祭壇，孤兒院……才是他真正的巢穴。他一直在等，等我們耗盡力量，等混沌之種被喚醒的瞬間，用另一口棺做容器，完成最后的降臨?！?/p>

夏樹閉上眼。廣場上彌漫的絕望氣息幾乎凝成實質(zhì)。守墓人倒了一地，大多昏迷不醒，少數(shù)醒著的也眼神渙散，身體出現(xiàn)不同程度的異變——皮膚長出鱗片，關(guān)節(jié)扭曲，喉嚨里發(fā)出無意義的嗬嗬聲。黑袍人更是早已不成人形，化作一灘灘蠕動、散發(fā)著惡臭的暗紅肉泥。周明……或者說“笑面人”，他贏了第一步。他成功地把整個黃泉市，變成了混沌降臨的溫床。

力量……我需要力量……

他下意識地去催動引渡印，回應(yīng)他的只有胸口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和更深的空虛。引渡印沒了，那枚伴隨他成長、賦予他裁決亡魂權(quán)柄的烙印，為了凈化黑洞，被他親手燃盡，化作了凈世蓮綻放的養(yǎng)料。

就在這時，一股奇異的暖流，毫無征兆地從心口涌出。不是引渡印那種浩瀚、威嚴的力量，而是更細微、更溫潤的……像初春解凍的溪水，悄然流淌過干涸的經(jīng)脈。他猛地睜開眼，低頭看去。

是那塊血玉。

奶奶留下的，溫養(yǎng)在楚瑤心口，最終又回到他這里的血玉。它緊貼著他胸前的疤痕，正散發(fā)著柔和的、近乎透明的緋紅光芒。光芒很弱，卻異常純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安撫感。光芒所及之處，肩頭傷口的劇痛似乎減輕了些許，體內(nèi)那股因力量抽離而翻騰的躁動也奇異地平復下來。

“血玉……”楚瑤也注意到了，疲憊的眼中閃過一絲驚異，“它在……回應(yīng)你？”

夏樹抬起手，指尖輕輕觸碰血玉。一股更清晰的暖流涌入，伴隨著一些……模糊的碎片。不是記憶，更像是某種沉淀在血脈深處的……本能。他仿佛看到奶奶枯瘦的手指，蘸著朱砂，在黃符紙上勾勒出繁復的紋路；看到她在油燈下，對著這塊血玉低聲誦念著什么；看到她臨終前，將玉按在他胸口時，眼中那份沉重的托付……

“不是回應(yīng)我……”夏樹喃喃道，感受著那股溫潤的力量在體內(nèi)流轉(zhuǎn)，修補著引渡印消失后留下的“空洞”，“它在……填補?！?/p>

他嘗試著，不是像以前那樣調(diào)動引渡印的權(quán)柄，而是引導著那股源自血玉的暖流，匯聚到指尖。沒有驚天動地的光芒，只有一點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緋紅光暈在指尖亮起。光暈觸及楚瑤手臂上那道被靈燼侵蝕的傷口邊緣。

嗤……

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冷水滴入熱油的聲音響起。傷口邊緣那層頑固的灰敗色，竟肉眼可見地……褪去了一絲！雖然只有一絲，范圍也極小，但那抹代表著生機的粉紅色重新出現(xiàn)，卻像一道驚雷劈開了絕望的陰霾！

“有效！”楚瑤失聲叫道，聲音因激動而拔高，隨即又因牽動傷口而痛得皺眉，但眼中的光芒卻亮得驚人，“血玉的力量……能凈化靈燼侵蝕？！”

夏樹自己也愣住了。他看著指尖那點微弱卻堅韌的緋紅，感受著體內(nèi)那股涓涓細流般的力量。它如此弱小，與引渡印的浩瀚相比，簡直如同螢火之于皓月。但……它存在。它源自奶奶，源自血脈，源自某種更深層、更本質(zhì)的東西。

“引渡印是權(quán)柄……是工具……”他低聲自語，像是抓住了什么關(guān)鍵，“血玉……是種子……是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