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混著草藥香,凝成一股沉悶的氣息。夏樹靠在床頭,窗外夜色濃得化不開,遠處那道乳白色的光柱在黑暗中穩(wěn)定搏動,像一顆懸在黃泉市心口的活心臟。胸口的血玉貼著皮膚,溫吞吞地殘留著最后一絲暖意,像一塊將熄未熄的炭。
楚瑤坐在床邊的小凳上,右手的銀針懸在半空,針尖一點青芒微微閃爍,遲遲沒有落下。她左臂纏著厚厚的繃帶,露出的指尖依舊泛著不健康的灰白,但臉色比之前好了些,只是眉宇間鎖著濃得化不開的憂色。
“往生臺……”她低聲重復著這三個字,指尖的銀針無意識地顫了一下,“判官無情到底想干什么?那地方……不是早就封禁了嗎?”
夏樹沒說話。他閉著眼,全部的意念都沉在胸前的血玉里。那點微弱的暖流,如同風中殘燭,此刻卻成了他唯一的探針。他小心翼翼地引導著它,試圖捕捉判官府方向傳來的任何一絲異常波動。
往生臺。這個名字像一塊冰,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奶奶留下的筆記里,關于它的記載只有寥寥數語,卻字字驚心——“判官氏禁地,剝魂溯因,改命逆天,罪孽之淵?!蹦鞘潜孺i魂獄更可怕的地方,是直接對魂魄本源動刀的刑場!判官無情在這個時候開啟它,目標……是誰?
血玉的暖流微微波動了一下,像平靜的水面被投入一顆石子。夏樹的心猛地一緊。來了!
一股極其隱晦、卻冰冷刺骨的……牽引力!如同無形的鉤索,穿透重重空間,遙遙指向……市政府廣場上空,那道穩(wěn)定搏動的乳白色光柱——平衡之種!
判官無情在試圖……勾連平衡之種?!
夏樹瞬間明白了!輪回筆的審判被他和平衡之種聯手擋了回去,判官無情這是要用往生臺更霸道、更直接的手段,強行追溯平衡之種的本源,甚至……改寫它的“因果”!
“他在……引動往生臺的力量!”夏樹猛地睜開眼,聲音因急切而嘶啞,“目標是平衡之種!”
楚瑤臉色驟變:“他瘋了?!平衡之種蘊含的能量何等龐大,強行追溯,稍有不慎就會引發(fā)反噬,整個判官府都可能……”
她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夏樹胸前的血玉,毫無征兆地……劇烈震顫起來!不再是溫吞的暖意,而是如同被投入沸水的烙鐵,瞬間變得滾燙!一股難以形容的、混雜著悲憤、痛苦和……一絲微弱求救意念的波動,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沖入夏樹的識海!
“奶奶?!”夏樹失聲驚呼,一把捂住胸口滾燙的血玉!那股波動他太熟悉了!雖然微弱,雖然混亂,但其中那份源自血脈的共鳴,絕不會錯!是奶奶殘魂的氣息!
“什么?”楚瑤也感應到了血玉的異常波動,震驚地看向夏樹,“楚婆婆的殘魂?在……在哪?”
“在往生臺!”夏樹雙目赤紅,牙關緊咬,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判官無情……他把奶奶的殘魂……拘進了往生臺!他要……用奶奶的殘魂做引子,去追溯平衡之種的本源!”
楚瑤倒吸一口冷氣,臉色瞬間煞白如紙:“他……他怎么敢?!楚婆婆的殘魂剛剛脫離水晶球,虛弱無比,根本承受不住往生臺的剝離之力!他這是要……徹底湮滅婆婆的殘魂,榨取最后一點與平衡之種的聯系!”
憤怒如同巖漿在夏樹胸腔里奔涌,幾乎要將他焚燒殆盡!判官無情!好狠毒的手段!用奶奶的殘魂做燃料,去點燃那禁忌的刑臺!這比直接摧毀平衡之種更讓他無法接受!
“走!”夏樹一把掀開被子,掙扎著就要下床。胸口的劇痛和精神的透支讓他眼前一黑,踉蹌了一下。
“你瘋了?!”楚瑤一把按住他,聲音帶著哭腔,“你現在這樣子,去了能干什么?送死嗎?判官府現在就是龍?zhí)痘⒀?!往生臺一開,周圍空間都會被因果之力扭曲,進去就是九死一生!”
“那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夏樹低吼,血玉的滾燙和奶奶殘魂傳來的痛苦意念如同毒蛇噬心,“奶奶的殘魂撐不了多久!一旦被往生臺徹底剝離……”
他不敢想下去。那是奶奶留在這世間最后一點痕跡!是血玉里那份守護意志的源頭!更是……他在這世上僅存的、血脈相連的親人!
“我去!”楚瑤猛地站起身,眼中是決絕的火焰,“我懂靈樞秘術,或許能……”
“不行!”夏樹斬釘截鐵地打斷她,目光掃過她纏滿繃帶的左臂和蒼白的臉,“你的傷比我重!燃魂祭命的后遺癥還沒過去,再去就是送命!”
“那怎么辦?!”楚瑤急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難道就這么看著……”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推開。趙無牙坐在輪椅上,被一個年輕的守墓人推了進來。他臉色依舊蠟黃,那條空蕩蕩的褲管刺眼地垂著,但那只獨眼里,卻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