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仿佛凝固的黑暗包裹著夏樹。沒有光,沒有聲音,甚至沒有時間流逝的感覺。只有一種沉重的、令人窒息的虛無感,像沉在萬米深的海底,連意識都快要被壓碎。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的、帶著涼意的觸感,如同針尖刺破厚重的油布,輕輕點在他的眉心。那感覺很熟悉,帶著淡淡的草藥香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樹……”
聲音很輕,像隔著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但夏樹混沌的意識卻猛地一顫,像即將溺斃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醒醒……”
是楚瑤的聲音。帶著哭腔,帶著絕望,也帶著一絲不肯放棄的……執(zhí)拗。
夏樹想回應(yīng),想動一動手指,但身體仿佛不是自己的,沉重得像灌滿了鉛。只有意識在黑暗中徒勞地掙扎。劇痛已經(jīng)麻木了,只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空。胸口空蕩蕩的,引渡印消失的地方,像被挖走了一塊,只剩下冰冷的麻木。血玉貼在皮膚上,不再滾燙,而是溫吞吞的,像一塊失去生命的石頭。
“……撐住……求你了……”
楚瑤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帶著壓抑的哽咽。夏樹能“感覺”到,那點清涼的氣息正源源不斷地從眉心涌入,如同涓涓細流,試圖滋潤他干涸枯竭的經(jīng)脈。是楚瑤的銀針,是靈樞閣的秘術(shù)。她在拼命,用自己同樣傷痕累累的身體,試圖把他從這無邊的黑暗里拉回來。
就在這時,一股尖銳的、如同無數(shù)根冰針同時刺入靈魂的劇痛,毫無征兆地爆發(fā)開來!
“呃啊——!”
夏樹在意識深處發(fā)出一聲無聲的嘶吼!那不是身體的痛,而是源自靈魂本源的撕裂感!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強行從他意識的最深處……抽離!一股冰冷、混亂、充滿無盡怨毒和痛苦的意念洪流,如同決堤的冰河,瞬間沖垮了他剛剛凝聚起的一絲清明!
是往生臺的反噬!
判官無情被因果碎片反噬的痛苦,通過那短暫嫁接的意念鏈接,如同瘟疫般蔓延到了夏樹身上!無數(shù)混亂的畫面、凄厲的尖嘯、扭曲的怨念……瘋狂涌入他的識海!他看到白骨壘砌的圓臺在崩塌,幽綠的火焰吞噬著一切,判官無情在因果洪流中掙扎、咆哮,身體被無形的力量撕扯、扭曲……還有……奶奶!
奶奶那幾乎透明的殘魂,在混亂的風(fēng)暴中如同狂風(fēng)中的落葉,被無形的力量裹挾著,墜向那口深不見底的……往生井!井口漆黑如墨,散發(fā)著吞噬一切的恐怖氣息!
“奶奶——!”夏樹在意識中絕望地吶喊。
病房里,楚瑤臉色驟變!她正全神貫注地引導(dǎo)著銀針的青芒,試圖穩(wěn)住夏樹體內(nèi)紊亂的氣息。突然,夏樹的身體猛地弓起,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他緊閉的雙眼眼角瞬間崩裂,滲出兩道刺目的血線!皮膚表面,詭異的暗金色紋路如同活物般浮現(xiàn)、蔓延,散發(fā)出令人心悸的混亂氣息!
“因果反噬?!”楚瑤失聲驚呼,手中的銀針差點脫手!她立刻意識到,夏樹強行嫁接意念干擾判官無情的后果,比他想象的更可怕!往生臺剝離的因果碎片蘊含的怨毒和混亂,正順著那脆弱的鏈接,瘋狂反噬夏樹瀕臨崩潰的靈魂!
“守住心神!”楚瑤厲喝,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和恐慌。她不顧自身虛弱,左手強行捏訣,三根備用的銀針帶著刺目的青芒,閃電般刺入夏樹頭頂和雙肩要穴!針尖青芒暴漲,試圖構(gòu)筑一道屏障,阻擋那洶涌而來的混亂意念。
但杯水車薪!那源自往生臺的混亂力量太過龐大、太過污穢!楚瑤的魂燈本就因燃魂祭命而黯淡,此刻強行催動,青芒迅速被暗金紋路侵蝕、吞噬!她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鮮血,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身體搖搖欲墜!
“楚丫頭!”病房門被猛地撞開,趙無牙坐在輪椅上,被守墓人推進來。他看到夏樹身上蔓延的暗金紋路和楚瑤慘白的臉色,獨眼瞬間充血,“怎么回事?!”
“因果反噬……往生臺的力量……”楚瑤聲音顫抖,幾乎站立不穩(wěn),“我……我快擋不住了……”
趙無牙看著夏樹身上越來越盛的暗金光芒,又看看窗外判官府方向——那里,一道混雜著幽綠與暗金的混亂光柱正沖天而起,伴隨著隱隱傳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能量波動和……建筑崩塌的轟鳴!
判官府……完了!往生臺的反噬徹底爆發(fā)了!
“媽的!”趙無牙猛地一拍輪椅扶手,僅存的左手死死攥緊,指甲嵌進肉里。他看向夏樹,又看向幾乎脫力的楚瑤,獨眼里閃過一絲瘋狂和……決絕!
“扶我過去!”他對身后的守墓人低吼。
守墓人推著輪椅來到夏樹床邊。趙無牙伸出僅存的左手,那只手同樣布滿傷痕,掌心卻還殘留著一點……微弱的火星!那是守墓人魂火最后的余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