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內(nèi),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琥珀。
范無咎已經(jīng)離開,去執(zhí)行他那部分危險而關(guān)鍵的任務(wù)——嘗試聯(lián)系議會中那位立場微妙的中立派長老。他留下的,是一個關(guān)乎所有人命運的、近乎瘋狂的計劃,和一句沉甸甸的囑托。
現(xiàn)在,輪到他們自己了。
夏樹站在洞口,望著外面那片被灰紫色霧氣籠罩的、死寂的虛空。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異常挺拔,卻也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孤寂。靈魂裂痕的初步穩(wěn)定,引渡印的微弱復(fù)蘇,并沒有帶來多少輕松,反而讓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肩上那份沉甸甸的責(zé)任。
主動出擊,重返葬花淵。
這八個字,像烙印一樣刻在每個人的心頭。它不是熱血上涌的沖動,而是權(quán)衡了所有絕望與危險后,做出的最殘酷,也最勇敢的抉擇。
腳步聲,在身后響起。
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夏樹沒有回頭,但他知道是誰。
一只手,溫涼而略帶顫抖,輕輕握住了他垂在身側(cè)、緊握成拳的手。是林薇。她的指尖帶著草藥的清苦和一絲靈力的微光,試圖驅(qū)散他掌心的冰冷和緊繃。
“我們…真的要走嗎?”她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這片死寂,也像在問她自己。
夏樹反手握住她冰涼的手指,用力地攥了攥,仿佛要將自己的溫度和決心傳遞過去。他沒有回答,因為答案早已不言而喻。
又一陣腳步聲傳來,帶著拐杖杵地的、特有的“篤篤”聲,緩慢而沉穩(wěn)。
謝必安拄著那根堅韌的藤蔓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夏樹身邊,與他并肩而立。他沒有看夏樹,渾濁卻銳利的目光同樣投向洞外那片象征著死亡與未知的迷霧,咧開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卻異常猙獰的笑容。
“他娘的,老子這條爛命,早就該丟在哪個旮旯里了。能活到現(xiàn)在,賺大了?!彼艘豢冢曇羯硢?,卻帶著一股混不吝的豪氣,“葬花淵是吧?老子倒要看看,是那里的鬼東西硬,還是老子的拳頭硬!”
他的話,沖散了空氣中一部分凝重的悲壯,注入了一股糙礪的、卻真實無比的力量。
夏樹側(cè)過頭,看著胖子那條空蕩蕩的褲管和支撐著身體的拐杖,心中一陣酸澀,更多的卻是滾燙的暖流。這個曾經(jīng)如山岳般可靠的兄弟,如今拖著殘軀,卻依舊選擇與他共赴黃泉。
就在這時,洞內(nèi)傳來細(xì)微的響動。
楚瑤也走了出來。她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每走一步都顯得十分艱難,但她挺直了脊梁,那雙曾經(jīng)清澈如今卻沉淀了太多痛苦的眸子,平靜地看向夏樹。
她什么也沒說,只是緩緩地,將自己左臂的衣袖卷起。
那道深紅如血、猙獰扭曲的烙印,毫無遮掩地暴露在空氣中。它像一條活著的毒蛇,盤踞在她白皙的手臂上,散發(fā)著不祥的氣息,甚至能隱約看到一絲絲黑氣正在向心脈的方向緩慢蔓延。
這道烙印,是她為哥哥承受反噬的證明,是她無悔選擇的印記,也是她與他們命運徹底捆綁在一起的枷鎖。
戰(zhàn)示烙印,就是她最決絕的誓言。
她不需要言語。她的痛苦,她的堅持,她與他們同生共死的決心,都刻在了這道烙印里。
夏樹的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他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看著楚瑤,看著這個被命運折磨得形銷骨立卻依舊眼神堅定的妹妹,千言萬語都化作了眼底深處劇烈翻涌的情緒。
林薇緊緊握住夏樹的手,另一只手則捂住了嘴,淚水無聲地滑落。她看著楚瑤手臂上那可怕的烙印,又看看夏樹緊繃的側(cè)臉,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心疼和決然。
謝必安重重地哼了一聲,拐杖在地上頓了頓,別過臉去,但微微顫抖的肩膀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不平靜。
四個人,就這樣靜靜地站在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