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破舊的木門被蘇念關(guān)上,最后一絲院子里的喧囂與窺探,連同著傍晚的微光,一同被隔絕在外。
世界,瞬間安靜了下來。
只剩下這間四壁空空、一覽無余的西廂房,和兩個剛剛在名義上擁有了“家”的人。
勝利的余溫,在接觸到房間里冰冷空氣的剎那,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嚴(yán)酷和赤裸的現(xiàn)實。
家徒四壁。
這個詞,蘇念兩輩子以來,第一次有了如此深刻的體會。
除了那張光禿禿的、連根稻草都沒有的破床板,和陸景深身下的輪椅,整個房間里,再也找不出第三件像樣的東西。趙桂花做得極絕,連墻角一個缺了口的暖水瓶都一并拿走了。
窗戶紙上那個破洞,像一只嘲諷的眼睛,呼呼地往里灌著傍晚的寒風(fēng),吹得桌上那盞小小的油燈火苗瘋狂跳動,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
光影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土墻上,拉得忽長忽短,充滿了蕭瑟與孤寂。
蘇念打贏了一場硬仗,卻仿佛只是從一個牢籠,跳進(jìn)了另一個更廣闊、也更荒涼的牢籠。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剛想說點什么來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一直靜默不語的陸景深,卻突然有了動作。
他轉(zhuǎn)動輪椅,靠近墻角一個同樣破舊的木箱,那是他從部隊里帶回來的、唯一屬于他私人的東西。箱子沒有上鎖,他俯身,有些吃力地將其打開。
箱子里,只有幾件疊得整整齊齊、洗得發(fā)白的舊軍裝,和一個用布包得方方正正的包裹。
他沒有動那些承載著他昔日榮耀的軍裝,而是將那個包裹取了出來,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轉(zhuǎn)動輪椅,回到了蘇念的面前。
他將包裹遞給了她,眼神卻有些不自然地避開,望向了別處。
蘇念沒有立刻去接,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昏暗的光線下,男人的側(cè)臉線條緊繃,眼神依舊深沉,看不出什么情緒,但遞東西的動作,卻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僵硬和……笨拙。
蘇念垂眸,目光落在那個包裹上。
包裹不大,外面裹著的布已經(jīng)洗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但很干凈。她接了過來,入手感覺軟綿綿的,有些分量。
她當(dāng)著他的面,一層一層地打開。
里面,是一床疊得整整齊齊的舊棉被。
棉被的料子是軍綠色的,很粗糙,邊角的地方甚至已經(jīng)磨損了,露出了里面發(fā)黃的棉絮。但這床被子,卻被洗得很干凈,上面還帶著一股淡淡的皂角和陽光的味道,那是屬于軍營的味道。
和這個陰冷、破敗的房間,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