綢緞莊由三個鋪面打通,三層高,地段還算繁華,租賃費用不少,戴纓直接將三間鋪子買了下來。
京都老字號的綢緞鋪不少,而她是新進的,想要在京都立住腳,且賣上價,就一定要有些出彩的地方。
在貨料未到時,鋪面的裝修不能落了下乘,需得讓人一看就覺著貴氣、雅致。
店鋪的構(gòu)造、陳設(shè)最為直觀,客人未進店時,先入眼的就是它,裝陳就是一張臉面,所以馬虎不得,她情愿進度慢一點,也要達到想要的效果。
“誒——誒——那個誰,你注意點成不成,灰都落頭上了?!睔w雁拿手在面前揮了揮落塵。
祥子攀爬在高梯上,穿得灰撲撲的,腰間系一根彩色的麻花帶,尾端吊鈴,兩條褲腿挽得高高的,露出下面結(jié)實的小腿,腳踩一雙麻鞋。
“你做什么非要站我下面,離遠些不成?”
歸雁氣得嘟噥一句:“誰站你下面,我打這過哩!”
祥子是土生土長的京都人,歸雁同戴纓一樣,說話帶點異地口音,哪怕罵人時,也是綿軟得沒有震懾力。
“我打這過哩!”少年模仿她的神態(tài),張開嘴,把她剛才那句話啞著學了一遍。
其他幾個工友見了,笑著搖頭。
戴纓看了陳左一眼,見他騎在房梁上,低著頭,用木錘敲打著邊角,絲毫不被外界干擾。
陳左這人是個做實事的人,手藝扎實,除了先前那一點差錯,還真沒什么不好的地方。
也正如那些人所說,他急需用錢。
這時,管事的秦家兄弟開口道:“大家伙辛苦,晚些時候下了工,東家請咱們?nèi)ゾ茦呛染?。?/p>
“當真,東家請咱們?”祥子問道。
戴纓笑說道:“當真,只是你別再把灰落我丫頭的頭上?!?/p>
眾人一聽,哄得大笑起來,祥子紅著臉,撓了撓頭,這么點小動作都沒能逃過這位女東家的眼。
那個叫歸雁的丫頭好生厲害,那日說得他毫無還嘴的余地,這才想著故意逗一逗她。
祥子見眾人笑他,連陳左也跟著笑,于是說道:“阿左哥,怎么你也跟著笑,我可是你這頭的?!?/p>
陳左忍笑道:“我可沒讓你給人家頭上撒料?!?/p>
幾人又是一陣笑。
正笑鬧著,秦二的聲音響起:“這位官人,咱家店鋪還未開張,您……”
“我找人?!?/p>
這一聲,叫戴纓回頭。
浮光中,一個挺拔削直的身影走了來,寬大的衣袂垂在身側(cè),玄色官靴在衣擺若隱若現(xiàn),步調(diào)輕,且是端穩(wěn)。
秦二認不得陸銘章,他雖出入陸府,但也只在外圍走動。
戴纓見了來人,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不過也就一瞬。
“秦管事,這位是我……”戴纓走上前,朝陸銘章道了萬福,又輕聲叫了一聲,“叔父。”
在場之人,皆是驚怪。
這位女東家,行事他們是看在眼里的,行止間隱有男兒的颯爽之風,可此刻,她周身的鋒芒竟悄然收斂,像是被什么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