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其實充滿了變數(shù),意外無處不在。
1936年秋,傍晚,長春城西郊亂葬崗上的一聲呻吟驚飛了幾只烏鴉,兩只野狗瞪著猩紅的眼睛沖著尸堆呲著牙,仿佛是在惱怒被打擾就餐而低吼,只見一只皮包骨頭般的手從一堆尸體下艱難的伸了出來。
過了大概一根煙的時間,居然從里面爬起來一個人,如果是半夜,那這畫面就恐怖的不行了,怎么形容這人的樣子呢,一身爛布條臟兮兮的掛在身上,眼窩深陷,身子很瘦,比皮包骨強一點吧。
一陣風吹來,夾雜著晚秋的寒冷與尸臭使這人稍稍的清醒了一點兒。這特么是哪,啊~怎么這么多死人?掙扎著想逃離這里,胡亂舞動著四肢也沒能站起來,晃晃頭,天旋地轉(zhuǎn)般眩暈的不行,身子也疼,低頭看看胳膊,大腿,媽呀都是鞭子打的血口子。
秦祥怎么也想不到這是自己的身體,此刻他的內(nèi)心仿佛被一萬頭可愛的羊駝奔踏一般,我是誰,我在哪兒,發(fā)生了什么?我那一身白凈的皮膚,略微發(fā)福的身子呢,我那身剛買了還沒洗一水的沖鋒衣呢?
啊……咳咳,剛大喊一聲就牽扯著肋骨上的傷口鉆心的疼,疑惑太多了,恐懼,寒冷,疼痛加上身體虛弱使得他又暈了過去。
爹……這人睜眼了,一聲女孩兒的呼喊讓秦祥醒了過來,抬頭看見的是黑乎乎的棚頂,旁邊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瞪著大眼睛看著他,身子下很熱乎,應該是炕,因為很硬,沒等他多想,從外屋進來個老頭兒,一張臉滿是滄桑,身型挺壯實的,沒說話,拿手在秦祥的額頭探探,回身對身后的女孩說道:“把鍋里熱的湯端來。”
“哎、知道了爹!”女孩出去后,這老頭才對著秦祥說道:“你小子命大啊,我姑娘正好聽到你嚎那一嗓子,這才看到你,不然吶,你一宿都挺不過去,也算我老趙心善,大老遠的給你背回來,行了,安心的在這躺著,一會喝點熱湯,你這命算保住了!對了,你叫個啥名?看你這一身的傷,是城里哪個老爺家的家奴吧,犯啥錯了讓人家活活打死扔出來的,哦,打半死扔的?!?/p>
這老頭自己在這叨叨半天,秦祥躺炕上聽的更迷糊了,正想說話呢就感覺天旋地轉(zhuǎn)的,腦子里像是地震一樣混亂,一些不屬于自己的記憶像是電影倒放一樣的一股腦的涌了進去,然后他就嗝嘍一聲又暈過去了!
時間一晃過去了三天,秦祥早已經(jīng)能下地溜達了,只是身子太虛弱,走路還是打幌,這兩天他在腦袋里也縷順了現(xiàn)在的自己已經(jīng)不是那個原來的自己了,準確的說這叫魂穿,聽起來很離譜吧,前世的他也確實看過很多小說啊,電視劇的穿越,沒想到會發(fā)生在他身上。
而且到現(xiàn)在他也沒想明白到底是咋穿過來的,又沒讓車撞,又沒觸電,也沒跳樓的,不合理啊,還不能多想,不然腦袋就暈,自動關(guān)機,倒是這具軀體的記憶已經(jīng)完全想起來了,應該是靈魂與肉體契合度比較高吧,秦祥是這么認為的。
而自己這算是魂穿,正好附身這個同名又瀕死的人身上了,原主是滿州國內(nèi)務局大臣呼廷鈺家的下人,就是奴才,今年19歲,這個呼老爺清末的時候在日本留學來著,偽滿州國成立的時候從北平跑到東北找他同學,溥儀帝的軍事顧問寺內(nèi)信一謀的這個官身,是個正經(jīng)的漢奸,雖然他是旗人,也應該叫漢奸吧!
而他為啥要打死原主呢,因為秦祥不小心把呼老爺在日本留學時候帶回來的一個茶具弄掉了,其實都沒摔碎,巧的是呼老爺心情不好,因為他同學寺內(nèi)信一當著他的面把他最喜歡的三姨太給辦了,呼老爺又不敢攔著,躲回書房時正好看見祥子在撿杯子,這氣就撒他身上了唄。
先是自己拿鞭子抽,打了幾下累夠嗆,又叫來護院的過來抽,最終活活的給祥子打到有出氣沒進氣,然后就吩咐扔到城外亂葬崗,一個卑賤的奴才而已,絲毫沒有在乎。
秦祥靠坐在老趙頭家的窗根底下,一邊曬太陽,一邊整理思緒,他本是二十一世紀的一個普通人,自己開了個小吃店,沒事喜歡打打游戲,看個小說,生活平淡的很,三十多歲的光棍,媳婦跑了好多年了,一個人混個溫飽而已。
至于咋就睜眼就穿越到這里,他也不知道,一琢磨頭就暈,問老趙頭今年是哪年,告訴他是民國二十五年,天知道民國二十五年是一九幾幾年,他又不是學歷史的,問小鬼子占東北幾年了這才算出來現(xiàn)在是1936年。
老趙頭也不老,剛41歲,只是生活太苦了,臉上都是皺紋,比他穿越前也沒大幾歲,老趙去年媳婦病死了,家里就剩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兒,大兒子聽說讓土匪擄山上好幾年了,他平時靠著自家三畝半的地種點細糧,加上在城里火車站卸貨抗大包掙點口糧。
鬼子沒來的時候家里時不時的還能見點葷腥,鬼子來之后只允許老百姓吃雜糧面,地里種的糧幾乎都交稅了,剩點糧剛剛夠給小女兒交學費的,是的,就是交學費,日本人開的學校,適齡兒童必須參加教育,學的就是日本教材,這個老實又善良的東北漢子這兩年只能拼命的干活,所以秦祥第一眼看到他以為是個老頭呢!
被老趙撿回來6天了,炕上躺了四天,每天小娟子給他喂飯,晚上老趙還把炕燒一下,所以他身上的傷慢慢的愈合著呢,也不得不佩服這個時候的人,沒醫(yī)沒藥的大多數(shù)皮肉傷都靠自己扛,老趙也想給請個郎中,可是附近唯一的一個郎中讓滿州國防軍征走了,說是去剿滅抗聯(lián)去了,長春城里的大夫那就不是給老百姓看病的。
所以秦祥就這么靠著窗根用太陽殺殺菌吧,好在都是皮肉傷,昏死是因為長期吃不飽太虛弱又加一頓毒打?qū)е碌模@幾天老趙天天的給整點肉湯,加雜糧餅子,使他恢復的挺快。
只是秦祥一直納悶這肉哪來的,晚上等老趙回來問問,不然自己實在不好意思下口再這么白吃白喝的了,對了,每天小丫頭放學后還給他帶一個玉米餅子,眼睛盯著他必須吃完,秦祥知道這是小丫頭中午的飯省下來給他吃的,畢竟玉米餅比雜糧餅營養(yǎng)高些。
秦祥思考著自己以后咋整,瘦弱的身軀,沒有良民證,在這亂世里怎么活啊,甚至離開老趙家,他下一頓飯都不知道在哪吃,老天爺啊,你也太坑人了,把自己整到這時代你倒是給點金手指啊,再不濟給個強壯點的身體也行啊,好歹能跟著老趙去抗大包掙口吃的,糊里糊涂的就被扔民國來了。
要不是老趙下工晚,跟小娟子抄的近路,要不是小娟子耳朵靈聽到自己那一聲哀嚎,自己妥妥的又死一次,沒準還得讓野狗吃了!想到這就想哭,自己三十多一個漢子突然就變成了一個干吧瘦的少年,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老天爺啊,你有毛病啊,穿越不是應該找那些特種兵啊,雇傭兵啊,部隊教官啥的來么,他們有本事著呢,能打小鬼子馬踏東京啥的,整我這么一個老實人來干啥,我在新社會都是一個廢物,來舊社會不是添墳頭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