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46章 首枚銀簪（第1頁）

工分唱名，銅錢分發(fā)的激動漸漸沉淀為實實在在的安穩(wěn)。立身堂的婦人們，生平第一次真正擁有了完全由自己支配的、沉甸甸的私產(chǎn)。那掛在梁上的錢串子雖然大部分又分到了個人手中，但那種“勞有所得”的踏實感和“我能養(yǎng)活自己”的底氣，卻深深烙在了每個人心里。

變化，在細微處悄然發(fā)生。

劉氏的女兒，名喚小丫，剛滿十五，正是愛美的年紀。往日里，她頭發(fā)枯黃，只能用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棍或者粗糙的紅頭繩束著，身上永遠是補丁摞補丁的舊衣?？粗謇锲渌揖成院玫墓媚锱紶柲茉谀旯?jié)時添朵絨花，她只能偷偷羨慕。

這一次，她因為年紀小，主要做些送飯、除草、看火的輕省活計，但也憑自己的力氣掙得了**兩百文**工錢。這筆錢，母親劉氏破天荒地沒有要求上交，而是讓她自己留著，語重心長地說：“丫，這是你自己掙的，想買點啥，就買點啥?！?/p>

自己掙的錢！小丫將那串沉甸甸的銅錢貼身藏了好幾天，睡覺都摸著，心里像揣了個小兔子，撲通撲通跳。她想了很久，最終，一個壓抑了許久的渴望占據(jù)了上風——她想要一件真正的、屬于她自己的首飾。

又一次去鎮(zhèn)上趕集，她沒有跟著母親去采購鹽鐵，而是捏著那串溫熱的銅錢，鼓起勇氣獨自走進了那間她以往只敢遠遠偷看的、最小的銀匠鋪。

鋪子里東西不多，款式也老舊。她的目光被一支最簡單、最細小的**銀簪**吸引了。簪頭沒有任何花紋，只是磨成了光滑的水滴形，在昏暗的鋪子里閃著微弱卻純凈的光。

“掌柜的……這個……多少錢？”她的聲音細若蚊蚋，帶著怯生生的期待。

銀匠瞥了她一眼，報了個價。正好一百八十文。小丫幾乎沒有猶豫，小心翼翼地將那串銅錢遞過去，又數(shù)出八十文，換回了那支輕飄飄卻又沉甸甸的銀簪。

握著那支冰涼光滑的銀簪，她感覺自己的手都在發(fā)抖。一路回來，她都將它緊緊攥在手心，仿佛握著一整個世界的珍寶。

回到立身堂，她躲進屋里，對著水盆里模糊的倒影，仔細地將枯黃的頭發(fā)梳理整齊，然后，學著記憶中見過的樣子，將那只銀簪，**斜斜地**插在了鬢邊。

很簡單，甚至有些寒酸。但那一點銀亮，卻瞬間點亮了她蒼白的小臉，讓她那雙總是帶著怯懦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不一樣的光彩。她不敢立刻出去，心里又是歡喜又是忐忑。

最終還是被相熟的小姐妹發(fā)現(xiàn)了，驚呼著把她拉了出去。陽光下的銀簪，雖然細小，卻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吸引了所有婦人的目光。

“呀！小丫買簪子了！”

“真好看！是銀的呢！”

“自己掙錢買的？真有出息！”

婦人們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夸贊著，語氣里滿是善意和羨慕。她們或許這輩子都戴不起銀簪，但看到小丫戴上了，仿佛也沾上了一絲喜氣。小丫羞紅了臉，心里卻像喝了蜜一樣甜，下意識地挺直了總是習慣性佝僂的背脊。

然而，這抹亮色，卻刺痛了某些人的眼睛。

小丫的父親，劉氏的丈夫，那個因傷早衰、性格懦弱又固執(zhí)的男人，平日里很少來立身堂，只覺得丟人。今日恰好過來想找劉氏要點錢打酒喝，一進院子，就看到女兒鬢邊那點刺眼的銀光，以及周圍婦人羨慕的目光。

一股無名火猛地竄上他的心頭！自己家的婆娘在外面拋頭露面，和一群寡婦混在一起，已經(jīng)讓他夠丟臉了！現(xiàn)在女兒居然也學著戴起銀簪來了？哪來的錢？肯定是那群不安分的婦人攛掇的！這像什么樣子！

他猛地沖過去，在小丫還沒反應(yīng)過來之前，一把將她鬢邊的銀簪**薅了下來**！

“戴什么戴！誰讓你戴這個的！不學好！”他怒吼著，臉色鐵青，仿佛女兒做了什么傷風敗俗的事情。

小丫被嚇呆了，愣在原地，鬢邊被扯痛的地方火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