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64章 暗度陳倉（第1頁）

墳場立誓的血性尚未冷卻，現(xiàn)實的冰寒便已迫近。陳三的糧行伙計開始明目張膽地巡梭于各鄉(xiāng)之間，如同逡巡的鬣狗，監(jiān)視著各村糧倉和打谷場的動靜，尤其緊盯那些女戶聚集的村落。水路的上游閘口，也隱約多了些陌生面孔晃蕩，其意不言自明。

明面上的對抗無異于以卵擊石。立身堂的灰燼尚未冷透，“違令者戒”的警告如同無形的枷鎖，套在每個人的脖頸上，緩緩收緊。但“寧喂鼠，不喂豺”的誓言既已出口，便再無回頭路。糧食必須運出去，換成活命的錢鹽，更要爭一口絕不能咽下的氣！

如何在這鐵桶般的監(jiān)視下，將糧食運出重重包圍，送入肯出公道價的買家手中？這成了橫亙在初生的婦盟面前的第一道，也是最兇險的一道關(guān)卡。

白日里，趙小滿依舊帶著婦人們下地勞作，神情麻木，仿佛已認命。暗地里，她的心思卻飛速轉(zhuǎn)動。硬闖不行，偷運小路？山路崎嶇，車輛難行，量少無意義，量大極易暴露。必須找一個足以瞞天過海、又能大量運輸?shù)姆ㄗ印?/p>

她的目光掠過屯子里的一切日常。迎親的隊伍？太過喜慶扎眼。賣柴的車隊？檢查起來無從遮掩。直到一日，屯里一位老人過世，凄涼的嗩吶響起，送葬的隊伍披麻戴孝，抬著沉重的棺木，緩慢行過鄉(xiāng)間土路。

趙小滿站在田埂上，望著那口黑沉沉的棺材，心中猛地一動！

**棺材！**

還有什么比這東西更能承載重量，更能讓人避諱不及，更不容易被仔細搜查？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計劃在她腦中成型。

她立刻秘密聯(lián)絡(luò)了小河灣、黑土洼、李家坡的婦盟核心。消息傳出，幾個婦人都嚇了一大跳。

“啥？用棺材運糧？這……這太晦氣了！沖撞了先人可怎么好！”李家坡的老婆婆首先反對，臉色發(fā)白。

“是啊，這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可不是鬧著玩的！”張寡婦也有些遲疑。

“除了這個法子，嬸子們還有更好的主意嗎？”趙小滿的聲音冷靜得近乎冷酷，“等著糧爛在倉里？還是跪著送去給陳三壓價？咱們既然發(fā)了誓，就不能前怕狼后怕虎！晦氣？活人都快活不下去了，還怕死人怪罪？咱們心是誠的，列祖列宗只會保佑咱們殺出一條活路！”

她的話像冰水，澆醒了眾人。是啊，還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干了！”張寡婦一咬牙，“大不了下去了給祖宗磕頭賠罪！”

計劃就此定下。各家悄悄將最飽滿、最能賣上價的新麥，仔細篩去雜質(zhì)，用厚實的油布內(nèi)袋分裝扎實，稱好重量，等待時機。

幾天后，恰逢小河灣一戶旁支的老人家病故，喪事辦得低調(diào)。婦盟秘密與喪家溝通（許以一部分糧食作為補償），獲得了借用出殯隊伍的機會。

發(fā)喪那日，天色陰沉。一支規(guī)模不大、哭聲也不算嘹亮的送葬隊伍從小河灣緩緩出發(fā)。四個“孝子賢孫”抬著的棺木顯得格外沉重，壓得杠子微微彎曲。披著粗麻孝服、低著頭嚶嚶哭泣的“女眷”們，跟在棺木后面，隊伍末尾還有幾個吹鼓手，吹著不成調(diào)的哀樂。

巡梭的糧行伙計和可疑的水閘看守，老遠看到這支出殯的隊伍，都嫌晦氣地皺皺眉，下意識地避開目光，遠遠瞥一眼就懶得再關(guān)注。誰會去攔一支送葬隊？誰會去查一口棺材里除了尸體還有什么？

隊伍緩慢而順利地通過了關(guān)卡，進入了縣城范圍。在繞過一個僻靜的亂墳崗子后，“孝子”們迅速將棺木抬入一片小樹林。早已等候在此的趙小滿和立身堂的幾個婦人立刻接應(yīng)。

撬開棺材蓋（里面確實有一具薄棺，但四周塞滿了油布包裹的麥袋），迅速將糧食轉(zhuǎn)移到來接應(yīng)的獨輪車上，再用早就準備好的磚塊泥土回填重量，恢復(fù)原狀。送葬隊伍繼續(xù)抬著“沉重”的棺木，完成下葬儀式。

而第一批寶貴的、避開壓價的新麥，已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入了城。

糧食運進去了，但如何交給徐記茶食？徐記周圍，難免沒有陳三的眼線。

這時，另一個小人物發(fā)揮了作用——那位曾幫趙小滿給趙金寶送過“禮”的貨郎**老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