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雖去,留下的卻是一片死寂與絕望的狼藉。田野里不再是孕育生命的沃土,而是變成了蝗蟲饕餮之后的屠宰場,枯黃的莖稈支棱著,指向灰蒙蒙的天空,無聲地訴說著這場突如其來的浩劫。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混合著植物汁液腐敗和昆蟲腥膻的氣味,令人作嘔。屯子里,哭嚎聲、咒罵聲、絕望的嘆息聲交織在一起,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一年的辛苦,豐收的希望,乃至未來一年的口糧,就在那短短一個多時辰內(nèi),化為了烏有。許多人癱坐在自家地頭,目光呆滯,仿佛被抽走了魂魄??謶?,對饑餓最原始的恐懼,開始像毒蛇一樣噬咬著所有人的神經(jīng)。
立身堂的婦人們同樣遭受了重創(chuàng)。她們精心侍弄的試驗田、春蘭那剛剛易名、寄托著無限希望的三畝沙荒地和一畝水田、劉氏那來之不易的侍疾田……無一幸免,全都變成了“白骨地”。王二嬸看著那片慘狀,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春蘭更是伏在地埂上,肩膀劇烈地聳動,無聲地哭泣。
然而,就在這一片末日般的頹喪中,一個身影卻倔強地站立著。趙小滿抹去眼角不自覺滲出的淚水,目光如同被淬煉過的鋼鐵,迅速掃過絕望的人群和荒蕪的田野,最終定格在那些雖然吃飽了但仍在田間緩慢爬行、或試圖再次起飛尋找新目標(biāo)的殘余蝗蟲身上。
“不能就這么算了!”她的聲音并不算十分響亮,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穿透了壓抑的哭聲,“蝗群主力雖過,但這些剩下的,還有可能啃食我們田埂上的草根、甚至日后孵出新的禍害!而且,它們可能會去而復(fù)返,或者有其他蝗群接著過來!”
“還能怎么辦?老天爺要收咱們,咱們還能跟天斗嗎?”一個老漢捶著胸口,滿是灰敗之色。
“能!”趙小滿猛地提高聲音,目光灼灼地看向立身堂的成員們,看向那些尚且殘留一絲希望的屯民,“天災(zāi)無情,但人不能坐著等死!蝗蟲怕什么?古籍上有記載,它們怕煙,怕火,怕巨響!咱們現(xiàn)在就得行動起來,能保住一點是一點,能嚇走一批是一批!至少不能讓這些剩下的禍害再把根都給我們啃了!”
她的話,像一?;鸱N,投注于絕望的干柴之中。
“小滿,你說,怎么做?我們聽你的!”劉氏第一個站起來,擦干眼淚,臉上重新浮現(xiàn)出慣有的韌勁。她經(jīng)歷過喪夫之痛,爭產(chǎn)之艱,心志早已被磨礪得異常堅韌。
“對!小滿姐,你說怎么干!”春蘭也抬起頭,眼中雖然還有淚,但更多的是一種被激發(fā)出來的狠勁。她的田契還在懷里揣著,那是她用尊嚴(yán)和汗水換來的,絕不能任由蟲豸毀掉!
王二嬸也定了定神,用力點頭:“沒錯!不能光哭!老娘跟這些蟲子拼了!”
立身堂的凝聚力在此刻顯現(xiàn)無疑。核心成員們的迅速響應(yīng),感染了周圍更多的人。一些原本絕望的男丁看著這群婦人都要拼命了,也漸漸收起了頹喪,站了起來。
“小滿,你讀過書,知道咋弄,你就發(fā)話吧!”王五喘著粗氣說道,他家的地也全完了。
趙小滿深吸一口氣,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回憶著曾在雜書古籍上看過的零星記載,并結(jié)合當(dāng)下的實際情況,迅速下達指令:
“時間緊迫!所有人聽好!分成三隊!”
“第一隊,婦孺老弱都有!立刻回屯,搜集所有能燒出濃煙的東西!艾草、蒿草、濕柴、破布頭、舊漁網(wǎng),越多越好!再去庫房看看有沒有去年留下的硫磺,我記得有些人家用來熏過屋子防蛇蟲的,全都找出來!快!”
“第二隊,壯勞力!立刻沿著所有田地的邊界,每隔十步挖一個淺坑,不用太深,能放柴火就行!再把田埂上的干草盡量清理掉,防止火勢蔓延到屯里!”
“第三隊,所有孩子!回家把家里的銅盆、鐵桶、鑼
anything
that
can
make
loud
noises
全都拿出來!集中到田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