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焦急的聲音像一根尖銳的針,猝不及防地刺破“天雷刺青”店內(nèi)那層壓抑沉悶的薄膜,也狠狠扎進了昭思語的耳膜。
“思語?!”
昭思語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了!握著聽筒的手指猛地收緊,冰冷的塑料外殼硌得指骨生疼。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停了一拍后開始瘋狂擂鼓,撞擊聲震得她自己頭昏眼花。
她怎么會打到這里來?!她怎么會知道這個號碼?!
一瞬間,所有的偽裝和強裝的鎮(zhèn)定土崩瓦解。她感覺自己像被突然推到了聚光燈下,暴露在來自兩個世界的目光交匯處,無所遁形。店內(nèi)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石龍驟然銳利起來的視線,以及杜十四那邊鉛筆劃過紙張的聲音戛然而止的寂靜。
“我…我……”她的喉嚨發(fā)緊,聲音干澀得幾乎擠不出來,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應急反應機制全都失靈了。
“思語?你聽到嗎?你嗰邊好靜啊…你冇事啊嘛?你把聲好怪?。 保ㄋ颊Z?你聽到嗎?你那邊好靜啊…你沒事吧?你的聲音好怪啊?。┝洲钡穆曇舫錆M了擔憂和疑惑。
就在昭思語幾乎要崩潰的時候,一道陰影籠罩下來。石龍不知何時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走到了她身邊,臉上帶著一種極其不耐煩的兇悍表情,二話不說,粗壯的手臂一伸,直接從她僵硬的手中奪過了聽筒。
動作粗暴,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喂?”石龍對著話筒,聲音又冷又硬,像塊砸過去的石頭,“你揾邊位?”(喂?你找誰?)
電話那頭的林薇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完全陌生的兇惡男聲嚇住了,愣了好幾秒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答:“我…我揾昭思語…請問呢度系…?”(我…我找昭思語…請問這里是…?)
“佢唔得閑!”石龍極其粗暴地打斷她,語氣惡劣得像在驅(qū)趕蒼蠅,“以后唔好再打呢個電話唻!聽到未?!”(她沒空!以后不要再打這個電話來!聽到?jīng)]有?!)
不等林薇再有任何反應,石龍就“啪”地一聲重重摔下了聽筒!那巨響在寂靜的店里回蕩,震得昭思語心臟又是一哆嗦。
世界瞬間安靜了。只剩下電話被強行掛斷后的忙音,在她耳邊嗡嗡作響,像是某種不祥的余震。
昭思語僵在原地,臉色蒼白如紙,渾身冰冷。她甚至不敢抬頭去看石龍或者陳墨的表情。
石龍居高臨下地睨著她,那雙帶著疤痕的眼睛里充滿了鄙夷和警告,他伸出粗壯的手指,幾乎要點到她的鼻子上,惡聲惡氣地低吼:“同你講咗幾次!呢度嘅電話唔系俾你用來同啲三九唔識七嘅人傾偈嘎!耳仔生草嘎?!惹咗麻煩入唻,我第一個唔放過你!”(跟你說了幾次!這里的電話不是給你用來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聊天用的!耳朵長草了嗎?!惹了麻煩進來,我第一個不放過你?。?/p>
他的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昭思語臉上,帶著濃重的煙味。手臂上那猙獰的盤蛇紋身隨著他激動的語氣微微扭動,仿佛活了過來,正對著她吐著冰冷的信子。
昭思語咬緊了下唇,屈辱和恐懼交織在一起,讓她渾身微微發(fā)抖,眼眶發(fā)熱,卻死死忍著不敢讓眼淚掉下來。她知道,在這里,眼淚是最不值錢、也最被鄙視的東西。
“石龍。”
陳墨的聲音淡淡響起,依舊沒什么情緒,卻像一把冰冷的剪刀,精準地剪斷了石龍咄咄逼人的氣勢。
石龍的話頭猛地剎住,他忿忿地收回手,瞪了昭思語一眼,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口氣,像是極度不滿陳墨的干預,但又不敢反駁,只能扭頭大步走回沙發(fā),重重地坐下去,發(fā)出巨大的聲響,以此來表達他的不滿。
陳墨的目光掠過昭思語那張慘白失措的臉,并未多做停留,也沒有出言安慰,只是平靜地吩咐道:“冇事。繼續(xù)做嘢?!保]事。繼續(xù)做事。)
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插曲,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隨手拂去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