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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晉紀四】（第1頁）

起自屠維作噩（己酉年，公元289年），盡于著雍郭牂（戊午年，公元298年），共十年。

晉世祖武皇帝（司馬炎）下太康十年（己酉年，公元289年）

夏季，四月，太廟建成。

乙巳日，在太廟舉行合祭（祫祭）。大赦天下。

慕容廆派遣使者請求歸降。

五月，晉武帝下詔任命慕容廆為鮮卑都督。慕容廆去拜見東夷校尉何龕，他穿著士大夫的禮服，頭戴幅巾來到門前。何龕卻全副武裝地接見他，慕容廆于是改穿軍裝進入。有人問他為什么這樣做，慕容廆說：“主人不用禮節(jié)接待客人，客人何必拘禮呢！”何龕聽說后，非常慚愧，對慕容廆深為敬佩和驚異。當時鮮卑宇文氏、段氏部落正強盛，多次侵擾掠奪慕容廆。慕容廆用謙卑的言辭和豐厚的禮物來侍奉他們。段部鮮卑的單于段階把女兒嫁給慕容廆為妻，生下慕容皝、慕容仁、慕容昭。慕容廆因為遼東地處偏遠，便遷居到徒河縣的青山。

冬季，十月，恢復(fù)了明堂以及南郊祭祀五方天帝（青帝、赤帝、黃帝、白帝、黑帝）的神位。

十一月，丙辰日，尚書令、濟北成侯荀勖去世。荀勖富有才思，善于揣摩君主心意，因此能長久保持恩寵。他長期在中書省任職，專管機密事務(wù)。等到升任尚書令，心里非常失落。有人向他道賀，荀勖說：“這是奪走了我的鳳凰池（中書省的美稱），各位有什么可祝賀的呢！”

晉武帝放縱聲色，最終導(dǎo)致患病。楊駿忌憚汝南王司馬亮，將他排擠出朝廷。

甲申日，任命司馬亮為侍中、大司馬、假黃鉞（代表皇帝權(quán)威）、大都督、督豫州諸軍事，鎮(zhèn)守許昌；改封南陽王司馬柬為秦王，都督關(guān)中諸軍事；始平王司馬瑋為楚王，都督荊州諸軍事；濮陽王司馬允為淮南王，都督揚州、江州二州諸軍事；都授予符節(jié)，前往封國。立皇子司馬乂為長沙王，司馬穎為成都王，司馬晏為吳王，司馬熾為豫章王，司馬演為代王，立皇孫司馬遹為廣陵王。又封淮南王司馬允的兒子司馬迪為漢王，楚王司馬瑋的兒子司馬儀為毘陵王，改封扶風(fēng)王司馬暢為順陽王，司馬暢的弟弟司馬歆為新野公。司馬暢是楊駿的兒子。封瑯邪王司馬覲的弟弟司馬澹為東武公，司馬繇為東安公。司馬覲是司馬伷的兒子。

當初，晉武帝把才人謝玖賜給太子司馬衷，生下皇孫司馬遹。宮中曾夜里失火，武帝登上高樓觀望。當時司馬遹才五歲，拉著武帝的衣襟走進暗處說：“夜晚突然出事，應(yīng)該防備意外，不能讓火光照見君主?！蔽涞垡虼苏J為他很特別。武帝曾對群臣稱贊司馬遹像祖父宣帝（司馬懿），所以天下人都敬仰他。武帝知道太子不成器，然而倚仗司馬遹聰明智慧，所以沒有廢黜太子的想法。又采用王佑的計策，讓太子的同母弟司馬柬、司馬瑋、司馬允分別鎮(zhèn)守要害之地。武帝還擔(dān)心楊氏家族的逼迫，再任命王佑為北軍中候，掌管禁軍。武帝為皇孫司馬遹精心挑選僚屬，認為散騎常侍劉寔志向操守清高純樸，任命他為廣陵王（司馬遹）的老師（傅）。

劉寔看到當時社會風(fēng)氣熱衷鉆營進取，少有謙讓，曾撰寫《崇讓論》，主張初次被任命官職需要上謝表的人，必須在表中推舉賢才讓位于能者，這樣的謝表才能被接受。一旦有官職空缺，就選擇被人們推讓次數(shù)最多的人來擔(dān)任。他認為：“按人之常情，相爭時就想詆毀自己不如的人，謙讓時就會爭相推舉勝過自己的人。所以世人相爭，優(yōu)劣就難以分辨；時代謙讓，賢能智慧的人就會顯現(xiàn)。到了這種時候，能夠退身修養(yǎng)自身的人，推讓他的人就多了，即使想安守貧賤，也不可能了。而那些四處奔走鉆營卻想讓人推讓的人，就像倒著走路卻想前進一樣。”

淮南相劉頌上疏說：“陛下因為法令禁制過于寬縱，積弊已久，不可能一下子用嚴法來駕馭臣下，這確實是符合時宜的。然而要矯正世風(fēng)、革除弊端，自然應(yīng)當逐漸走向嚴肅整飭；這就好比行船，雖然不能橫截激流，但也應(yīng)當順著水流逐漸前進，稍稍向著目標方向調(diào)整，然后才能到達彼岸。自泰始（武帝第一個年號）以來將近三十年，各項事業(yè)都沒有超過過去的成就。以陛下的圣明，尚且未能扭轉(zhuǎn)衰世的弊端，達成開國初期的興盛，傳給后世，能不憂慮嗎？假使將來的大業(yè)出現(xiàn)不安定，那憂慮和責(zé)任還是在陛下身上啊。臣聽說為國家社稷考慮，莫過于分封皇室宗親和賢能之人。然而應(yīng)當審時度勢，使得那些遵循道義而行動的諸侯，其力量足以維系護衛(wèi)京城；而那些包藏禍心的諸侯，其勢力不足以獨自有所作為。要達到這種均衡非常困難，陛下應(yīng)當與通曉古今之士，深入共同籌劃。周代的諸侯，有罪的只是本人被誅殺或流放，其封國并不廢除；漢代的諸侯，有罪或無子的，封國隨即廢除。如今應(yīng)當革除漢代的弊端，遵循周代的舊制，那么下面穩(wěn)固，上面也就安定了。天下極其廣大，萬事極其繁多，君主極其稀少，如同天上的太陽。因此圣王的教化，是自己把握關(guān)鍵要務(wù)，將具體事務(wù)委托給臣下，并非害怕辛勞而貪圖安逸，實在是因政體本該如此。在事情開始時辨別官員的能力，是很難考察的；依據(jù)成敗來區(qū)分功過，則很容易識別。如今陛下每每在事情開始時精于謀劃，卻在考核最終結(jié)果時有所忽略，這就是政事功效不夠完善的原因。君主如果真能安居平易把握關(guān)鍵，在事情成敗之后考核功過，那么臣下就無法逃避懲罰或獎賞了。古時候六卿（周代六官）各司其職，冢宰（宰相）為師；秦、漢以來，九卿執(zhí)掌事務(wù)，丞相總管一切?，F(xiàn)今尚書省制定決策，諸卿只是奉命執(zhí)行，這比古代制度權(quán)力過于集中?？梢园驯姸嗍聞?wù)交付給外廷官署（諸卿），讓他們專門負責(zé)；尚書省統(tǒng)領(lǐng)大綱，如同丞相的職責(zé)，年終考核功績，核對文書進行賞罰而已，這樣就可以了。如今所有行動都取決于上面的決定，上面有了過失，卻不能再歸罪于下面，年終政績無法建立，也不知道該責(zé)備誰。小的過失和錯誤，是人之常情必定會有的，如果全都要依法追究，那么朝廷內(nèi)外就沒有能立身的人了。近世以來擔(dān)任監(jiān)察官員的人，大多不抓大事卻專挑小錯，這大概是由于他們畏懼躲避豪強，又害怕自己失職，于是就用嚴密的法網(wǎng)來羅織微小的罪名，使得彈劾的奏章接連不斷，表面上看似乎極其公正，實際上破壞法度就包含在其中了。因此圣明的君主不看重瑣碎細密的案件，必定要求嚴懲兇惡狡猾的奏劾，那么危害政事的奸邪，自然就被鏟除了。創(chuàng)建功業(yè)的大事，在于建立教化、制定制度，使遺留的風(fēng)范維系人心，留下的功業(yè)匡扶幼主，后世憑借這些，即使君主昏庸國家仍能清明，即使君主愚昧國家仍顯明智，這才值得崇尚。至于修飾官署，以及各種工程勞役，常常是過于奢侈，不怕做不成，這些是將來不需要陛下操心也能自行完成的事情。如今耗費精力去做不必要的事，從而損害了賴以立國的根本，臣私下認為這是錯誤的?！睍x武帝都沒有采納。

下詔任命劉淵為匈奴北部都尉。劉淵輕視財物，喜好施舍，誠心待人，五部匈奴的豪杰以及幽州、冀州的名儒大多前去歸附他。

奚軻部落男女十萬人前來歸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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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惠皇帝（司馬衷）上之上

世祖武皇帝（司馬炎）下永熙元年（庚戌年，公元290年）

春季，正月，辛酉朔日（初一），改年號為太熙（本年四月武帝去世后又改元永熙）。

己巳日，任命王渾為司徒。

司空、侍中、尚書令衛(wèi)瓘的兒子衛(wèi)宣，娶了繁昌公主。衛(wèi)宣嗜酒，過失很多。楊駿厭惡衛(wèi)瓘，想排擠他，就與黃門官合謀，一同詆毀衛(wèi)宣，勸武帝收回公主。衛(wèi)瓘感到慚愧和恐懼，告老請求退位。武帝下詔晉升衛(wèi)瓘為太保，以公爵身份回家。

劇陽康子魏舒去世。

三月，甲子日，任命右光祿大夫石鑒為司空。

晉武帝病重，尚未留下遺詔。功勛卓著的老臣大多已經(jīng)去世，只有侍中、車騎將軍楊駿獨自在宮中侍奉疾病。大臣都不能留在武帝身邊，楊駿趁機按自己的心意更換重要近臣，安插自己的心腹。恰逢武帝病情稍有好轉(zhuǎn)，看到他新任用的人，嚴肅地對楊駿說：“你怎么能這樣做！”當時汝南王司馬亮還未出發(fā)赴任，武帝就命令中書省起草詔書，讓司馬亮與楊駿共同輔政，還想挑選幾位在朝廷中有名望的士人協(xié)助他們。楊駿從中書省借來詔書觀看，拿到手后就藏了起來。中書監(jiān)華廙十分恐懼，親自去索要，楊駿最終也沒歸還。不久武帝又神志不清，楊皇后（楊芷）奏請讓楊駿輔政，武帝點頭同意。

夏季，四月，辛丑日，楊皇后召見華廙和中書令何劭，口述武帝旨意，讓他們起草詔書，任命楊駿為太尉、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諸軍事、侍中、錄尚書事。詔書寫成后，楊皇后當著華廙、何劭的面呈給武帝，武帝看著詔書沒有說話。華廙是華歆的孫子；何劭是何曾的兒子。于是催促汝南王司馬亮立即赴任鎮(zhèn)所。武帝不久稍清醒，問：“汝南王來了沒有？”左右侍從回答沒到，武帝隨即病情危重。

己酉日，武帝在含章殿駕崩。武帝氣度寬宏，明達事理，善于謀劃，能容納直言，從未在別人面前失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