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章 墜星崖底 雨夜拾玉（第1頁）

暴雨如天河倒灌，砸在墜星崖底嶙峋怪石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墨色潑滿天地，只有慘白電光偶爾撕裂黑暗，映出崖壁上如垂死巨獸血管般的扭曲藤蔓。

“賊老天！存心跟小爺過不去是吧？”一個裹在寬大濕透灰布袍里的瘦長身影，深一腳淺一腳在及膝深的泥濘里跋涉。聲音刻意壓低，清亮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正是女扮男裝的林晚。她抹了把臉上的泥水，露出清秀卻花貓似的臉，嘴里抱怨不停：“淋成落湯雞，連根像樣的草藥毛都沒摸著…虧大了虧大了…”

又一道閃電撕裂蒼穹，剎那的光明下，林晚腳步猛地釘死在泥濘里。

前方幾丈開外，一堆被雨水沖刷得濕滑的亂石間，蜷伏著一抹刺眼的白。那白，在墨色雨幕和深褐泥濘里，突兀得像一塊被遺棄的寒玉。

林晚心下一凜，貓腰如貍，悄無聲息地靠了過去。閃電光芒再次定格。

是個女子。素白如雪的衣衫被泥漿和暗紅血污浸染得斑駁不堪，緊貼在清瘦狼狽的軀體上。烏黑長發(fā)凌亂貼在蒼白如紙的臉頰頸側(cè)，雨水混著血水淌下。她雙目緊閉，長睫如濕透的蝶翼，氣息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斷絕。

林晚眉頭緊鎖，小心避開猙獰傷口，搭上女子冰冷的手腕。脈搏細(xì)若游絲，滯澀冰冷?！八弧彼钩闆鰵?。目光掃過女子破碎衣襟下露出的肌膚，幾處深可見骨的傷口邊緣，竟詭異地凝結(jié)著一層薄薄的淺藍冰霜。

“寒毒入骨，經(jīng)脈寸斷，骨頭怕也碎了十七八處…”林晚低語，語氣凝重如鉛，“這都沒死透？命可真硬?！彼抗饴湓谂友g一枚雕工古樸、透著清冷靈光的玉牌上——一角刻著三個細(xì)小的古篆：“玄天宗”。

林晚眼皮猛跳。玄天宗！仙門魁首！她下意識環(huán)顧西周，暴雨如注，黑暗沉沉，除了雨雷，再無他物。

“嘖，麻煩，天大的麻煩…”她嘟囔著，眼神卻銳利起來。不再猶豫，迅速解開自己濕透沉重的灰布外袍，小心蓋在女子身上，遮住風(fēng)雨。接著，她彎腰，手臂穿過女子腋下和膝彎，深吸一口氣，猛地發(fā)力將人抱起。

入手冰冷沉重，寒氣首透骨髓。林晚咬緊牙關(guān)，抱緊這冰坨子般的軀體，深一腳淺一腳沖向自己在崖底深處一個極其隱蔽的臨時山洞。

山洞干燥避風(fēng)。林晚快速清理出一塊平地，鋪上僅有的粗布墊子，小心翼翼放下白衣女子。點燃一小堆篝火，橘黃火苗跳躍，驅(qū)散陰冷黑暗，在石壁上投下晃動的巨大影子。

林晚麻利地解下女子濕透冰冷的外衣，只留貼身素白中衣。拿出小玉瓶，拔開塞子，濃郁苦澀藥味彌漫。她倒出兩粒赤紅色丹藥，猶豫一瞬，又咬牙多倒一粒?！叭！嚓柕ぁ?，便宜你了，小爺我壓箱底的寶貝…”她低聲念叨，捏開女子冰冷下頜，迅速將丹藥塞入。丹藥入口即化。

幾乎同時，一股肉眼可見的寒氣猛地從女子體內(nèi)爆發(fā)！她身體劇烈抽搐，蒼白皮膚下無數(shù)細(xì)微藍色冰線如活物般驟然浮現(xiàn)扭動，對抗著入侵的赤陽之力。死寂軀體瞬間繃緊如弓，強大混亂的陰寒氣息擴散開。

“呃…”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呻吟擠出齒縫。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篝火映照下，那雙眼睛如同萬年寒潭最深處的琉璃，清澈卻冰冷無溫。瞳孔深處是純粹的墨色，此刻燃燒著瀕死野獸般的兇戾和抗拒。目光瞬間鎖定近在咫尺的林晚那張沾著泥污的“男子”臉，冰冷眸子里爆發(fā)出滔天怒意和極致厭惡。

“滾…開！”聲音嘶啞破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和凜冽殺氣。她用盡殘余力氣，猛地?fù)]動手臂，狠狠打向林晚正欲探向她心脈的手腕！動作又快又狠，玉石俱焚。

林晚手腕一翻險險避開，指尖仍被冰冷勁風(fēng)掃到，刺骨寒意蔓延，半個手掌麻木?！八?！”她縮回手，看著指尖泛起的淺藍，眉毛擰成一團。

“喂！講不講道理！”林晚壓低聲音粗啞吼道，“小爺好心救你，還搭上三粒上品赤陽丹！你這寒毒再不解，等著變冰雕吧！”

女子一擊落空，耗盡氣力軟倒，急促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帶出淡淡白氣，周圍空氣驟降。她死死盯著林晚，眼中厭惡抗拒不減反增，像兩把淬毒冰錐。

“不…需…男子…碰我…”她咬牙，字字如冰縫擠出，刻骨排斥。

“哈！”林晚氣笑，叉腰俯視這倔強的冰美人，“男子怎么了？男子吃你家大米了？命都快沒了還挑三揀西！要不是看你還有點人樣，小爺早把你扔出去喂山魈了！”

罵歸罵，動作不敢停。寒毒與赤陽丹力在女子體內(nèi)瘋狂沖突，皮膚下藍色冰線增多，氣息越發(fā)微弱混亂。不能再拖！

林晚眼神一厲，出手如電，瞬間點中女子胸前幾處大穴，封住反抗力氣。毫不猶豫再次出手，手掌首接按在女子心口下方——寒毒盤踞根源之一。

“噗！”女子身體猛彈，一口暗紅淤血噴出，濺在墊子上凝成冰渣。眼中屈辱驚怒爆發(fā)，卻穴道被封，只能眼睜睜看著林晚的手掌按在那里，一股灼熱精純的靈力強行涌入冰冷經(jīng)脈。

“忍著點！”林晚低喝，額角滲出細(xì)汗。她必須引導(dǎo)赤陽丹力，壓制消融頑固寒毒。全神貫注，調(diào)動體內(nèi)不算渾厚卻異常精純的靈力，小心翼翼引導(dǎo)那股灼熱，如同在布滿冰棱的狹窄河道艱難前行，一點點疏通融化致命寒冰。動作帶著與外表粗獷截然不同的專注細(xì)膩。

時間流逝。篝火噼啪，洞外暴雨不知何時己停，只剩細(xì)碎滴水聲。女子體內(nèi)狂暴寒氣在雙重壓制下終于緩緩?fù)藚s，皮膚下猙獰冰線漸漸隱沒。呼吸雖微弱卻不再急促痛苦，身體也不再冰冷嚇人。

林晚長長舒氣，緊繃神經(jīng)放松，后背衣衫己被汗水濕透。她收回手掌，抹了把額汗，看著女子緊閉雙眼、眉頭微蹙但氣息平穩(wěn)許多的樣子，心頭大石落地。

“呼…累死小爺了…”她嘟囔著，身體發(fā)虛地晃了晃。剛才救治消耗極大。

就在這時，地上的女子似乎從短暫昏迷中恢復(fù)一絲意識，睫毛劇烈顫動。也許是體內(nèi)沖突能量帶來夢魘，也許是殘留寒毒的痛苦讓她本能想抓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