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帶著刺骨的冰冷和深入骨髓的陰濕,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韓墨羽佝僂著背,每一步踏在礦洞冰冷濕滑、布滿碎石和腐朽木屑的地面上,都發(fā)出空洞而令人心悸的回響,如同踏在巨大的棺槨之中??諝饫飶浡鴿庵氐搅钊俗鲊I的土腥氣、鐵銹味,還有一種仿佛沉淀了無數(shù)怨念和死亡的、深入靈魂的陰寒,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無數(shù)細(xì)小的冰針,刮擦著脆弱的喉管和肺腑。
他左手緊緊攥著一柄沉重的、銹跡斑斑的礦鎬,這是洞口破窩棚里唯一能用的工具。右手則死死握著腰間那柄粗糙的木劍劍柄,仿佛那是連接著生與死的唯一稻草。一盞最劣質(zhì)的、燈油渾濁的牛角風(fēng)燈掛在他胸前,昏黃搖曳的光暈僅僅能照亮腳下不足三尺的范圍,如同在無邊的墨海中掙扎的、隨時會熄滅的螢火。光芒之外,是吞噬一切的、翻滾涌動的黑暗。
“沙…沙沙…”
“嗚…嗚嗚…”
細(xì)碎如同指甲刮擦石壁的聲音,混合著若有若無、如同女子幽怨低泣般的嗚咽,時遠(yuǎn)時近,從礦洞深處無邊的黑暗中傳來,鉆進(jìn)耳膜,如同跗骨之蛆,不斷啃噬著他緊繃的神經(jīng)。每一次聲響的靠近,都讓他心臟猛地一縮,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如鐵!
《長春功》引氣篇的口訣在韓墨羽心中瘋狂流轉(zhuǎn),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浮木。他強(qiáng)行催動丹田深處那團(tuán)渾濁的氣旋,艱難地將一絲絲微弱、帶著草木生機(jī)的木靈氣流逼出體外,在體表形成一層薄得幾乎無法察覺的、溫潤的護(hù)體靈光。這微末的陽氣,在這陰氣森森的礦洞中,如同風(fēng)中殘燭,搖曳不定,卻是他抵御那無孔不入的蝕骨陰寒唯一的屏障。
然而,這屏障太弱了。冰冷的陰氣如同無數(shù)滑膩冰冷的觸手,依舊頑強(qiáng)地穿透那層稀薄的靈光,絲絲縷縷地鉆入他的四肢百骸。每一次陰氣的侵蝕,都帶來一陣深入骨髓的麻痹和虛弱感,仿佛連血液都要被凍結(jié)。他感覺自己的體溫在迅速流失,握著礦鎬和木劍的手指早已凍得僵硬麻木,幾乎失去知覺。
“呼…嗬…”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白氣,在昏黃的燈光下迅速凝結(jié)成細(xì)碎的冰晶。他的腳步越來越沉重,如同灌滿了鉛塊。礦道崎嶇向下,仿佛永無止境。黑暗中傳來的詭異聲響卻越來越密集,越來越清晰!
突然!
前方的黑暗如同活物般猛地翻滾涌動起來!一股遠(yuǎn)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凝練、帶著濃烈惡意的陰風(fēng),如同冰河倒灌,毫無征兆地迎面撲來!風(fēng)中夾雜著無數(shù)尖銳、怨毒、充滿饑渴的嘶鳴!
“桀——!”
三道模糊扭曲、半透明的灰白色影子,如同被狂風(fēng)吹散的煙霧,瞬間從礦道拐角處的黑暗里凝聚、沖出!它們沒有固定的形體,在昏黃的光線下扭曲變幻,時而凝聚成模糊的人形輪廓,時而潰散成飄忽不定的霧氣??斩吹难劭粑恢?,閃爍著兩點(diǎn)幽綠、如同鬼火般貪婪的光芒,死死鎖定在韓墨羽身上——不,是鎖定在他體表那層微弱的、散發(fā)著生人陽氣的護(hù)體靈光之上!
陰魂!
低階陰魂!無形無質(zhì),卻蘊(yùn)含著能凍結(jié)生魂、吸食陽氣的陰煞之力!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水,瞬間淹沒了韓墨羽!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他想也不想,幾乎是本能地發(fā)出一聲壓抑的嘶吼,用盡全身力氣將手中的礦鎬朝著沖在最前面的那道灰影狠狠擲去!
銹跡斑斑的礦鎬穿透了灰影!如同穿過一片虛無的霧氣!那陰魂甚至連速度都未曾減緩,只是發(fā)出一聲更加尖銳、充滿嘲弄的嘶鳴,灰白色的霧氣手臂猛地向前一探!
一股凝練到極致的陰寒之氣,如同無形的冰錐,瞬間穿透了韓墨羽體表那層薄弱的護(hù)體靈光,狠狠刺入他的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