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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民聲鼎沸（第1頁）

寅時三刻，天色未明，整個皇城還沉浸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然而東宮的書房內(nèi)，燈火通明，蕭景琰已穿戴整齊，一身杏黃色朝服襯得他面容清俊，眉宇間卻凝聚著一夜未眠的疲憊與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林夙侍立在一旁，手中捧著一個看似普通的木匣，匣內(nèi)裝的，卻是足以掀起朝堂巨浪的罪證。他的臉色比平日更顯蒼白，箭傷初愈的手臂隱隱作痛，但眼神卻異常沉靜，如同深潭，映照著跳動的燭光。

“殿下，一切已準(zhǔn)備就緒?！绷仲淼穆曇舻统炼椒€(wěn)，“趙統(tǒng)領(lǐng)已安排好人手，在宮門內(nèi)外暗中警戒，以防不測。石虎的人也已在午門外聚集，只等時機(jī)?！?/p>

景琰微微頷首，目光落在那個木匣上，指尖無意識地在袖中蜷縮了一下。今日朝會，他將不再是那個隱忍退讓的太子，而是要化身利刃，親手?jǐn)財喔哂肋@顆毒瘤。成敗，在此一舉。不僅關(guān)乎他個人的地位，更關(guān)乎那些無辜孩童的冤屈，關(guān)乎邊境將士的血汗，關(guān)乎這搖搖欲墜的江山社稷。

“夙，你說，父皇看到這些，會如何？”景琰忽然問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fù)雜。

林夙沉默片刻，緩緩道：“陛下……會震怒。高永所行，已觸及國本，動搖社稷。陛下再……再顧念舊情，也容不下此等滔天大罪?！彼D了頓，補(bǔ)充道，“只是，陛下身邊耳目眾多，高永黨羽亦遍布朝野，殿下需防其狗急跳墻，或有人混淆視聽?！?/p>

景琰冷笑一聲：“孤今日，便要看看，這朗朗乾坤之下，還有誰敢為這國賊張目！”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心緒，“走吧，上朝?！?/p>

與此同時，皇城之外，晨曦微露。越來越多的百姓開始向午門方向聚集。起初只是三三兩兩，后來竟匯成了數(shù)百上千的人流。他們大多衣衫襤褸，面有菜色，是此次春旱的災(zāi)民。他們手中沒有兵器，只有簡陋的竹竿，上面懸掛著陳情書，或是直接跪伏在地，口中喃喃念著“太子仁德”、“感激儲君活命之恩”。

這股無聲的力量，如同涓涓細(xì)流，匯聚成一股不容忽視的聲浪，回蕩在巍峨的宮墻之外。昨日還在市井間悄然傳播的、關(guān)于先皇后和太子血統(tǒng)的污穢流言，在這股樸素的民愿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不攻自破。

宮門內(nèi)的侍衛(wèi)緊張地注視著外面越聚越多的人群，卻見他們只是安靜地跪伏，并無沖擊宮禁的跡象，心下稍安，但也立刻將情況層層上報。

金鑾殿上，百官肅立。龍椅上的皇帝蕭徹看起來精神不濟(jì)，眼下有著濃重的陰影，似乎昨夜也未安寢。他渾濁的目光掃過殿下的臣子，在太子景琰身上略微停頓了一瞬，隨即移開。

朝議伊始，依舊是些日常政務(wù)奏報。戶部尚書錢有道出班，例行公事般地匯報了京畿賑災(zāi)的進(jìn)展，言語間不乏對太子“節(jié)省用度、帶頭捐銀”之舉的夸贊，但聽起來更像是場面話。

緊接著，都察院左都御史劉健出列，他面色凝重，手持笏板，朗聲道：“陛下，臣有本奏。近日京中流言蜚語甚囂塵上，竟敢污及先皇后清譽，質(zhì)疑太子殿下血統(tǒng)，此等妄言，惑亂人心，動搖國本，其心可誅！臣請陛下下旨，嚴(yán)查流言源頭，以正視聽！”

此言一出，殿內(nèi)頓時響起一陣細(xì)微的騷動。許多官員下意識地看向太子蕭景琰，又偷偷覷向皇帝的臉色。這層窗戶紙，終于被捅破了。

皇帝蕭徹眉頭微皺，尚未開口，禮部一名官員卻出列反駁：“劉御史此言差矣。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流言止于智者，若因些許市井妄語便興大獄，豈非顯得朝廷心虛，徒惹天下人笑話？況且，宮闈秘事，本就不宜張揚，強(qiáng)行追查，恐有損皇家顏面。”

這明顯是和稀泥，甚至隱隱有將事情壓下去的意思。

蕭景琰面無表情，心中卻是一片冰寒。他正欲出列，卻聽見殿外傳來隱隱約約的喧嘩聲，那聲音如同潮水般，雖不激烈，卻持續(xù)不斷。

一名內(nèi)侍匆匆入殿，跪地稟報：“啟稟陛下，宮門外聚集了大量百姓，皆言感念太子殿下賑災(zāi)活命之恩，特來叩謝天恩，陳情表意！”

百官皆是一愣。皇帝蕭徹也露出了詫異的神色：“哦？有多少人？”

“回陛下，恐有數(shù)千之眾，皆跪伏于地，秩序井然，口稱太子仁德?！?/p>

殿內(nèi)頓時嘩然。在這個敏感的時刻，數(shù)千百姓自發(fā)聚集宮門，為太子請愿，這無疑是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無聲地粉碎了所謂“太子失德”、“血統(tǒng)不正”的謠言。

皇帝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蕭景琰，這一次，帶上了更深的審視與一絲難以言喻的復(fù)雜。他緩緩開口：“太子，民心所向，你……做得不錯?！?/p>

景琰出列，躬身道：“兒臣不敢居功。賑災(zāi)濟(jì)民，乃兒臣本分。百姓淳樸，誰予活命之恩，他們便銘記于心。兒臣只是做了儲君該做之事?！彼Z氣平靜，不卑不亢。

就在這時，一直閉目養(yǎng)神的三皇子蕭景哲，忽然輕輕咳了一聲，出列道：“父皇，太子兄長仁德愛民，深得民心，實乃我大胤之福。百姓感念恩德，自發(fā)而來，正說明父皇教導(dǎo)有方，太子兄長克承圣訓(xùn)。只是……”他話鋒一轉(zhuǎn)，面帶憂色，“如此多百姓聚集宮門，雖是好意，但終究于禮不合，且恐有小人趁機(jī)煽動，生出事端。是否應(yīng)遣人安撫，讓他們散去為好？”

這話聽起來冠冕堂皇，實則暗藏機(jī)鋒，隱隱將“聚眾”可能帶來的風(fēng)險扣在了太子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