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52章 調(diào)查（第1頁）

江南的春日，煙雨朦朧，運河兩岸垂柳依依，本是詩畫般的景致，卻掩蓋不住水面之下涌動的暗流。

石虎派出的兩名得力干將——綽號“水鬼”的阿青和“泥鰍”的阿黃，已抵達海州數(shù)日。兩人都是江南本地人，熟悉方言水性，一個曾是漕幫好手，一個做過行腳商人，打探消息正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他們并未直接接觸鹽場或官府，而是扮作收購蠶絲的外地客商，混跡于茶館酒肆、碼頭貨棧，與那些運鹽的船工、扛包的苦力、乃至走街串巷的小販攀談。幾碗濁酒下肚，幾枚銅錢拋出，零碎的信息便如同涓涓細流，匯聚而來。

“海州的鹽？嘿，出的倒是不少，可官倉里總不見滿……”

“聽說往北邊去的漕船，夾帶私貨是常事，只要打點好了沿路的‘神仙’，暢通無阻?！?/p>

“豐隆號？那可是咱海州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字號，東家背景硬得很，聽說跟京城都有關系，做的生意也雜，鹽、絲、茶、木，沒有不沾的?！?/p>

“鹽場那些管事的老爺們，哪個不是肥得流油？城西新起的幾座大宅子，瞧見沒？都是他們的別院?！?/p>

阿青和阿黃將這些碎片化的信息拼湊起來，逐漸勾勒出一幅官商勾結、盜賣官鹽的模糊圖景。官鹽產(chǎn)出后，一部分按正常渠道入庫、運輸，另一部分則被以“損耗”、“折色”等名目截留，通過像“豐隆號”這樣的白手套，流入私鹽市場，牟取暴利。而沿途的漕運關卡、地方官吏，則被層層賄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然而，這些市井流言雖能印證杜衡賬目上的疑點，卻難以作為扳倒三皇子這等身份人物的鐵證。他們需要更直接的東西——經(jīng)手人的口供，或是真實的原始賬本。

這一日，阿黃從一個相熟的酒保口中得知，豐隆號的一個老賬房，因年前算錯了一筆賬，被東家責罵，扣了工錢，近來時常在碼頭附近的一家小酒館喝悶酒，抱怨東家刻薄寡恩。

阿青和阿黃覺得，這或許是個突破口。

京城，戶部衙門。

杜衡收到了東宮傳來的“靜默”指令，他放慢了大規(guī)模調(diào)閱卷宗的動作，但并未停止思考。他將之前核查出的所有疑點、關聯(lián)賬目、可疑人員名單，重新梳理，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符號進行標注和鏈接，試圖找出其中最關鍵、最無法辯駁的證據(jù)鏈條。

他注意到，幾乎所有存在問題的鹽場，其“折色”銀的接收和轉(zhuǎn)運，都或多或少與漕運衙門的幾個特定分支，以及幾家背景模糊的“皇商”有所關聯(lián)。而這些“皇商”的背后，似乎總能隱約看到三皇子母族張家或李閣老門生的影子。這絕非巧合，而是一張精心編織的利益網(wǎng)絡。

同時，杜衡也敏銳地察覺到，戶部內(nèi)部的氣氛有些微妙的變化。以往對他還算客氣的幾位同僚，近來似乎有意無意地疏遠他。他去庫房調(diào)閱一些非核心的舊檔時，管庫的書吏也變得格外“盡責”，反復核對他的手續(xù)，拖延時間。

他知道，王老書吏的警告并非空穴來風。三皇子一黨在戶部的眼線，恐怕已經(jīng)盯上他了。他必須更加小心，每一次查閱、每一筆記錄，都需找到合理的借口，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東宮書房內(nèi)，林夙聽完杜衡最新的密報，眉頭微蹙。

“杜大人那邊壓力不小。”林夙對景琰道，“對方顯然已經(jīng)有所警覺，開始在內(nèi)部排查。我們的人雖然暫時安全，但長此以往，恐生變數(shù)?！?/p>

景琰站在窗前，望著庭中初綻的玉蘭，語氣平靜卻帶著冷意：“他們在怕。漕運之敗已傷其筋骨，若鹽稅再出問題，便是動搖根基。他們越是緊張，越是說明我們找對了方向。江南那邊呢？石虎的人有進展嗎？”

“剛傳回消息，他們找到了一個可能的突破口，豐隆號的一個失意老賬房?！绷仲韺⑶喟ⅫS的發(fā)現(xiàn)簡要匯報。

“賬房……”景琰沉吟，“這種人往往知道內(nèi)情，但也最為謹慎。威逼利誘，需掌握分寸。告訴他們，務必小心，不要暴露身份，更不能讓目標察覺是我們的人。”

“奴才明白。已讓他們見機行事，以利誘為主，套取信息為上，不到萬不得已，不強求人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