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簽押房。
空氣仿佛凝固了。
窗外天色已透出蟹殼青,黎明將至,卻驅(qū)不散房內(nèi)的陰霾。
桌上,那份墨跡未干的判決書靜靜躺著,“斬立決”三個朱砂大字,猩紅刺目。
蕭珩立在案前,久久未動。
燭臺上的蠟燭已燃至盡頭,火苗微弱地跳躍著,映著他緊繃的側(cè)臉和緊抿的唇線。
太后渾濁卻銳利的眼,蓉妃看似溫柔實則冰冷的笑靨,王煥宥的假笑。
仿佛仍然都在眼前。
那句輕飄飄的“后宮不得干政”,那句更重的“哀家只要壽宴順遂”。
蕭珩猛地抓起朱筆,筆鋒飽蘸濃墨,懸在那“斬立決”三字之上。
筆尖顫抖,一滴濃墨墜落,在“斬”字旁暈開一小團絕望的黑。
終于,筆鋒落下。
不是勾決,而是狠狠地、帶著一股摧折筋骨般的力道,將“斬立決”三個字,一道又一道,用力地劃去!
朱紅的墨跡被粗暴地覆蓋、涂抹,變得污濁不堪,如同潑灑的污血。
隨后,在那被涂抹得一片狼藉的判決之后,重新落筆。
筆鋒沉重,力透紙背,寫下新的判決——“流放三千里!待完成太后壽宴菜品烹制之務后,即于翌日發(fā)配,遇赦不赦!
最后一筆重重頓下,幾乎劃破紙背。
蕭珩扔下筆,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
晨曦的微光透過窗欞,落在他毫無血色的臉上,也落在那份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判決書上。那新寫的“流放三千里”,在微光中,像一道丑陋的傷疤。
“誠虎,通知玄琛,盯緊趙府!還有……王煥宥!”
“諾!”誠虎領(lǐng)命退下。
燭火已然熄滅,蕭珩瞇起眼睛,眼底滲著一股意味不明的幽深。
推開沉重的儀門,蕭珩獨自一人步出大理寺。
天光已然大亮,他望向皇宮。
金燦燦的陽光潑灑下來,落在層層疊疊、望不到盡頭的朱紅宮墻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光,亮得晃眼,卻暖不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