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宮仿佛瞬間變成了千年冰窟般寒冷,似有無數冰冷的細針,刺得慕知柔渾身血液瞬間倒流。
她瞳孔駭然睜大,倒映著蓉妃淚流滿面的臉龐,耳邊那句“我苦命的女兒……是娘……讓你受苦了!”如同九天驚雷轟然炸響,震得她神魂俱顫,周遭華麗的宮宇仿佛在瞬間扭曲、崩塌,將她拖入一個無法呼吸的荒謬噩夢。
蓉妃淚水流得更兇,她不顧慕知柔的僵硬和抗拒,用力將她顫抖的身體摟進懷里,聲音痛楚而清晰地說道:
“孩子,我的孩子!我才是你的生身母親!你是我的女兒,承瑾是我的兒子!你們是我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孿生孩兒??!”
她一邊流淚,一邊快速地、幾乎是語無倫次地訴說著那被埋藏了十八年的秘密:
“我本是南疆艾氏最后的血脈,也是南疆的安陽公主!當年我被貶至宮外靜思苑……在那里……生下了你們兄妹……”
她的目光轉向地上跪著一動不動的柳氏,語氣復雜難辨:
“薏茹……柳氏,她原是我身邊最得力的女官。跟芳若一樣,是自小便跟著我的。當年,為了保住你們,不讓你們的身份暴露引來殺身之禍,我不得不忍痛將尚在襁褓中的你們交給她,讓她立刻帶著你們出宮,下嫁給慕正清,以慕家嫡出子女的身份,將你們撫養(yǎng)長大……”
慕知柔徹底呆住了,如同泥塑木雕一般,無法思考,無法反應。所有的認知在這一刻被徹底顛覆、粉碎!
南疆公主?生母?!那慕正清?……那八年來的親情……難道全都是假的?!
蓉妃看著女兒慘白失神、仿佛靈魂出竅的模樣,心痛如絞。她猛地抬起頭,對芳若使了一個眼色。
芳若會意,立刻無聲地退到一旁,從多寶閣的暗格中,取出了一個似乎冒著絲絲寒氣的通體雪白玉瓶,雙手奉上。
蓉妃接過那玉瓶,指尖微微發(fā)顫,將其鄭重遞至慕知柔眼前。她的聲音里透著一股近乎哀懇的急切,一字一句道:“你瞧,這是娘耗盡了心血,幾經周折才求來的天山至純雪水——千年雪蓮凝化之露,至清至圣!”
她目光灼灼,催促道:“女兒,娘當日送你的那枚金鑲玉艾草佩何在?快拿出來!把它浸入這雪水中,浸足九九八十一日。屆時……屆時讓瑾兒盡數飲下!”
蓉妃的語調陡然升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執(zhí)念與隱秘的自傲:“不管他是中了邪、著了咒,還是遭了世間百毒……只要尚存一息,就必定能醒轉歸來!這是我南疆艾氏血脈傳承的秘法,是高踞于眾生之上的天賦!”
艾草佩!雪水!救哥哥!
這幾個關鍵詞,終于將慕知柔從巨大的震驚和混亂中稍稍拉回了一絲神智。
她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胸口,今日她本是戴著它想向柳氏探求原委,此刻確是在身上的。與蓉妃初見那日,被強行塞給自己的艾草佩,正隔著衣料,傳來一絲微涼的觸感。
她呆呆地看著眼前情緒激動的蓉妃,又緩緩轉頭,看向地上跪著一言不發(fā)、仿佛認罪般的柳氏,再想到宮中那個對自己似乎格外不同的皇帝,那個昏迷了整整八年的哥哥……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嘯,徹底淹沒了她。
翊坤宮內,只剩下蓉妃低低的啜泣聲,以及慕知柔粗重而混亂的喘息聲。
真相,總是以最殘酷、最意想不到的方式,轟然揭曉。
慕知柔顫抖著手,從貼身的衣襟內取出了那枚溫潤中透著微涼的金鑲玉艾草佩。玉佩在她白皙的掌心閃爍著柔和而奇異的光澤。
蓉妃幾乎是搶一般地將玉佩接了過去,動作急切卻小心翼翼,仿佛捧著的是世間最珍貴的希望。
她快步走到那盛放著天山雪水的白玉瓶前,深吸一口氣,極其鄭重地將那枚艾草佩緩緩浸入了冒著絲絲寒氣的清澈雪水之中。
玉佩觸及水面,發(fā)出一聲極輕微的“?!甭?,隨即靜靜沉入瓶底。那瑩白的玉質與金邊在雪水的映襯下,顯得愈發(fā)剔透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