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宮殿內(nèi)的空氣仿佛隨著蓉妃那段驚心動魄的往事敘述而再次凝滯。
慕知柔消化著這巨大的信息量,生母的無奈、生父的犧牲、南疆的陰謀、皇帝的隱秘……如同一團亂麻,但她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因為還有一個最直接、最慘痛的謎團尚未解開。
她抬起眼,目光銳利地看向蓉妃,問出了那個日夜灼燒縈繞心頭八年的問題:“那……八年前,慕家那場邪火,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誰要置我們于死地?難道是……陛下發(fā)現(xiàn)了我們的身份?”
這是她最深的恐懼,如果連給予“慕承瑾”無限賞識的皇帝都是幕后黑手,那這皇宮簡直就是天羅地網(wǎng)。
蓉妃聞言,眉頭緊緊鎖起,眼中也浮現(xiàn)出深深的困惑與戾氣:
“這件事,我這些年來也一直在暗中調(diào)查。起初,我與你猜想一致,以為是裴衍不知從何處得知了你們的身世,痛恨我與慕容瑛的背叛,才對你們下了殺手。我恨了他很久,甚至想過再次……”
她頓住,沒有說下去,但眼中的狠厲說明了一切。
蓉妃深吸一口氣,繼續(xù)道:“但后來,我動用了一切能動用的力量,包括南疆潛伏在宮中和朝堂的暗樁,多方探查,甚至……甚至冒險試探過裴衍幾次。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他對你們的真實身份似乎……真的毫不知情。他對‘慕承瑾’的欣賞,更像是因為那張臉,以及那份茶道才華,讓他想起了……慕容瑛?!?/p>
這個結(jié)論讓慕知柔稍松一口氣,但隨即心又提得更高。不是皇帝,那會是誰?能有如此能量,制造那樣一場天衣無縫的大火?而且事后八年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她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了在昭宸殿廢寢忘食查閱賬冊時的發(fā)現(xiàn):
“娘娘,我在核查茶馬司舊檔時,發(fā)現(xiàn)從天佑十年起,有一項名為‘邊市修繕與撫恤專項’的支出異常暴漲,而同期稅收卻不增反降。這項支出持續(xù)到天佑十九年,然后連同天佑二十年至二十九年的記錄,在架閣庫一場‘意外’走水中消失。這次意外,正是慕茗茶肆邪火的那一年!而天佑三十年之后,這項名目便不見了,被分散成了其他看似合理的項目?!?/p>
蓉妃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銳利:“你的意思是……茶馬交易的巨額虧空,與慕家大火有關(guān)?”
慕知柔重重點頭:“我懷疑,是有人利用茶馬交易中飽私囊,數(shù)額巨大,而慕家……或許是在不知不覺中觸碰到了這個秘密,才招來了滅頂之災!父親……慕老東家,他定是發(fā)現(xiàn)了這巨大的貪墨,才招來了殺身之禍!”
母女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名字——
“魏嵩!”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低呼出聲。
蓉妃的臉上布滿了寒霜:“是他!一定是他!他權(quán)傾朝野,把持戶部多年,也只有他,有能力也有膽子操縱如此龐大的資金,并且為了掩蓋罪行,不惜殺人放火!”她猛地攥緊了拳頭,“他藏得可真夠深的!”
確定了最大的嫌疑對象,蓉妃的擔憂立刻轉(zhuǎn)向了眼前的女兒。她抓住慕知柔的手,語氣急切而充滿后怕:
“柔兒!我的兒!你真是太膽大包天了!你怎么敢……怎么敢以女兒身冒充承瑾闖入這龍?zhí)痘⒀??!這是欺君之罪!一旦敗露,就是萬劫不復!聽娘的話,盡快想辦法,找個借口離開皇宮!等八十一天后,你哥哥醒了,我們再從長計議!”
慕知柔卻堅定地搖了搖頭,反手握住了蓉妃冰涼的手:“娘娘,我現(xiàn)在不能走。魏嵩老奸巨猾,我好不容易才借著查賬的名義接觸到這些線索,若此時離開,必然打草驚蛇,再想查下去就難如登天了。而且,哥哥需要時間醒來,我也需要時間在宮中尋找更多證據(jù)。”
“可是你的安危……”
“陛下目前對我……對‘慕承瑾’十分賞識,這便是最好的護身符。況且……”慕知柔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承熙殿下……他知道我的身份。”
“什么?!”蓉妃的聲音陡然拔高,眼中瞬間迸發(fā)出強烈的殺意,“他知道?!他怎么會知道?!你們……你們之間……”她緊緊盯著女兒的臉,不放過任何一絲表情,試探著問,“你是不是對他……”
“沒有!”慕知柔立刻矢口否認,語氣急促,下意識地避開了蓉妃探究的目光,“他只是……偶然識破,但他答應替我保密,并未揭發(fā)。我們之間只有合作,并無其他!”
然而,她那一瞬間的慌亂和眼神的閃爍,如何能瞞得過精于世故的蓉妃?
蓉妃的心猛地一沉。女兒對那個孽種,恐怕并非全無情意!這絕對不行!蕭珩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