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震驚、憤怒、痛惜,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對那個素未謀面的妹妹的愧疚,如同潮水般將蕭珩淹沒。
感動于常門郡夫人當(dāng)年的救命之恩與此刻的坦誠,卻也更痛恨皇后為了權(quán)位,不僅利用了自己這個親生嫡子,更是犧牲了那個無辜女嬰的狠心!
后宮爭斗,竟是如此兇險詭譎,視人命如草芥!
蕭珩坐在那里,燭光映照著他晦暗不明的臉,那雙失憶后總是帶著幾分茫然的柳葉眼,此刻卻燃起了冰冷的火焰,深褐色的眸中燃著洶涌怒意。
記憶尚未恢復(fù),但前路的迷霧,似乎被這血淋淋的真相,撕開了一道猙獰的口子。
慕知柔……蕭府……被送走的女嬰……這一切,究竟還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早朝的鐘聲余韻未散,文武百官如同退潮般從紫宸殿中魚貫而出。
蕭珩身著嫡皇子規(guī)制的朝服,玄衣纁裳,玉帶纏腰,立于丹陛之側(cè),目光似是不經(jīng)意地掠過高大殿柱旁那道清雅的身影——茶博侯慕承瑾。
他緩步上前,在慕承瑾即將轉(zhuǎn)身離去時,恰到好處地攔住了去路。
“慕侯爺留步。”蕭珩開口,聲音平和,帶著一絲屬于上位者的疏遠(yuǎn)淡然。
慕承瑾聞聲駐足,轉(zhuǎn)身,拱手為禮。
他今日穿著一身紫色的官袍,襯得面容愈發(fā)清俊,雖眉宇間仍帶著幾分久病初愈的蒼白,但行動間已恢復(fù)了男子的沉穩(wěn)風(fēng)姿。
這是他醒來后,第一次如此正式且單獨地與這位傳聞中的嫡皇子面對面。
“殿下。”慕承瑾抬眼,目光清正,不卑不亢。腦海中迅速閃過妹妹慕知柔的叮囑——蕭珩曾與“自己”私交甚篤,甚至有過聯(lián)手查案、共歷生死的過往。
按照知柔的說法,蕭珩對自己應(yīng)是熱情而信任的。
然而,此刻蕭珩看他的眼神,卻帶著探究,分明是疏離的,甚至是……全然陌生的。
那是一種審視臣子,或者說審視一個“有趣物件”的眼神,絕非看待久別重逢的摯友目光。
慕承瑾心下疑竇叢生,面上卻絲毫不露,只依照知柔交代的那般,以“慕承瑾”應(yīng)有的反應(yīng),唇角揚起一抹溫和而略帶熟稔的笑意,應(yīng)道:“殿下有何吩咐?”
蕭珩將對方那一閃而過的審視收入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卻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早朝聽?wèi)舨孔h及茶稅,忽想起侯爺乃茶道大家。本王近日偶得一些普洱,對其品鑒之道卻知之甚少,不知侯爺可否撥冗,至本王殿中一敘,指點一二?”
他刻意用了“指點”二字,姿態(tài)放得頗低,眼神卻銳利如鷹,緊緊鎖住慕承瑾的每一個細(xì)微表情和肢體動作。
他知道,此刻席蓉?zé)煴囟ㄓ秩缤蚴话悖仍谒氖醯顑?nèi)。
這場“請教”,醉翁之意不在酒。
慕承瑾心中微疑,蕭珩的邀請來得突然且不合常理。而心思縝密如他,瞬間便意識到這是一個近距離觀察蕭珩的絕佳機(jī)會,剛好可以探尋其“不對勁”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