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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水月終章（第1頁）

青銅燈盞里的火光突然搖曳成墨綠色，吳境握著竹筷的手懸在半空。案幾上清蒸鱸魚的眼珠詭異地轉(zhuǎn)動，魚鰓翕動間吐出串血泡，在座九名弟子舉著酒杯的笑臉還凝固在慶賀師尊破境的歡喜中。

別碰酒菜！

吳境甩袖震飛大弟子即將入口的素餃，白玉瓷盤在空中碎成齏粉。墜落的翡翠白菜突然腐爛成黑泥，沿著楠木桌案蜿蜒出蛛網(wǎng)狀的紋路。二弟子腰間佩劍自動出鞘三寸，劍刃映出他后頸浮現(xiàn)的鎖鏈狀淤青。

師尊，您看地面。。。。。。七弟子顫聲后退，青磚縫隙滲出粘稠黑血，轉(zhuǎn)眼間在眾人腳下匯成八個扭曲古篆。吳境認(rèn)出這正是青銅門內(nèi)看到的《天魔碑文》片段，而最后四個字竟是宴終人散。

銅鏡破碎聲從東廂房傳來，啞童赤著腳跑進(jìn)正廳，鎏金色瞳孔比三日前黯淡許多。他死死抓住吳境衣袖，沾著墨汁的手指在師尊掌心畫出眼睛圖案，又驚恐地指向眾人背后的白墻——那里不知何時浮現(xiàn)三百六十枚血色銅錢，正是吳境在幻境破局時用來卜算生門的法器排列。

所有人運(yùn)起清心訣！吳境并指劃破手腕，鮮血在空中凝成九道符咒沒入弟子眉心。當(dāng)最后一道符光沒入啞童額間時，少年突然露出痛苦神色，耳垂?jié)B出墨汁般的黑血，在青磚上蜿蜒出與青銅門如出一轍的紋路。

西窗傳來細(xì)碎抓撓聲，吳境揮袖震開雕花木窗。月光下本該種著靈竹的庭院，此刻竟變成他在幻境中見過的枯骨林。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掛著人皮的枝椏間，隱約閃過三個月前就該消亡的守陵老嫗身影。

血霧在銅鏡表面凝結(jié)成第三只眼的輪廓時，啞童突然打翻盛著青梅釀的陶碗。琥珀色酒液順著青磚縫隙蜿蜒成卦象，竟與三日前幻境里占卜的兇卦分毫不差。

師父！六弟子驚呼著指向窗外，眾人轉(zhuǎn)頭時只捕捉到半片灰布衣角——那分明是幻境里被青銅鎖鏈絞殺的老嫗裝束。吳境握著鎏金茶匙的手微微發(fā)顫，匙柄雕刻的云紋正緩緩滲出墨汁。

宴廳燭火忽明忽暗，墻皮剝落處顯露出暗紅色脈絡(luò)。大弟子用劍尖挑開墻皮，剝落的碎屑竟在半空凝成半闕殘?jiān)姡虹R中窺得真面目，門后猶存未了因。字跡墨香猶存，分明是吳境三年前在青云觀題壁的手書。

二弟子突然捂住心口栽倒，衣襟散開處，青銅門烙印正在鎖骨位置明滅不定。吳境伸手探查時，那烙印突然化作實(shí)體鎖鏈纏住他手腕，冰涼觸感與幻境中貫穿天靈蓋的青銅鏈如出一轍。

都別碰墻壁！吳境厲聲喝止要攙扶師弟的五弟子，袖中飛出九張符紙貼住門窗。符紙燃燒的青色火焰里，眾人看見自己倒影在劇烈扭曲，某些不該存在的記憶片段正順著火光往識海里鉆。

啞童突然抓起案上魚膾擲向銅鏡。魚片穿過鏡面的剎那，眾人清晰看見幻境里那座布滿抓痕的青銅門，門環(huán)上掛著的心魔種正在瘋狂顫動?，F(xiàn)實(shí)中的銅鏡突然映出雙重影像——吳境后背懸浮的第三只眼，與二十年前蘇婉清封印時額間顯現(xiàn)的鎏金豎瞳完美重疊。

地面開始滲出墨色液體，將青磚染成棋盤紋路。七弟子腰間的《坐忘經(jīng)》抄本自動翻開，空白頁浮現(xiàn)出與青銅門血字同源的篆文。吳境以指為筆在空中畫符，卻發(fā)現(xiàn)靈力軌跡全被某種存在篡改成鎖鏈圖騰。

去后山！吳境揮袖卷起眾人瞬移，落地時啞童懷中的三生石碎片突然發(fā)燙。眾人眼前閃過七十二重幻象：心齋庭院正在重復(fù)經(jīng)歷建造與崩塌，每次輪回都多出一具眉心插著青銅匕首的尸體。

山風(fēng)送來濃重的鐵銹味，月光下的落鳳溪竟逆流成血河。八弟子不慎踩到濕滑的溪石，鞋底沾著的血水突然凝成小字：歡迎歸來——與幻境青銅門滲出的血字分毫不差。

正當(dāng)眾人驚疑不定時，啞童突然掙脫吳境的手，瞳孔完全化作鎏金色。他跪在溪邊掬水而飲，掌紋間游動的金光竟勾勒出半枚鑰匙形狀——正是吳境破境時獲得的心鑰前半段！

慶功宴上的燭火忽明忽暗，吳境舉杯時，杯中酒液突然凝結(jié)成血珠，順著杯沿滴落。案幾上的靈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腥臭的汁液蜿蜒成線，在桌面拼出一行扭曲的字跡——“鏡中囚徒”。弟子們的談笑聲戛然而止，墻壁縫隙滲出粘稠黑血，沿著磚石紋路匯聚成新的警告：“第三目開，萬劫復(fù)來”。

啞童突然捂住心口踉蹌后退，指縫間滲出鎏金色血絲。吳境伸手扶他時，銅鏡映出自己后背——蒼白的皮膚下隱約浮出一只豎瞳的輪廓，眼珠正緩緩轉(zhuǎn)動。他猛地回頭，卻只看到空蕩的墻面?！皫熥?，您背后……”二弟子顫聲開口，話音未落，窗外驟然掠過一道佝僂身影。那老嫗布滿皺紋的臉緊貼窗紙，分明是早該在幻境中灰飛煙滅的守碑人！

吳境指尖凝聚靈力劃向銅鏡，鏡面卻如墨池般蕩開漣漪。豎瞳的倒影驟然放大，瞳孔深處竟映出青銅門上的天魔碑文。他心頭劇震——那碑文最后一列缺失的符文，此刻正與豎瞳紋路完美契合。黑血警告突然沸騰，化作鎖鏈纏向眾人，啞童猛地推開吳境，鎏金瞳孔迸射光華。鎖鏈在觸及他周身三寸時驟然崩散，而少年鬢角已悄然多出一縷白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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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所有人退至北斗陣！”吳境厲喝，袖中飛出九道符箓封住門窗。黑血鎖鏈撞擊結(jié)界發(fā)出金石之音，老嫗的冷笑從四面八方涌來：“門環(huán)烙印終成目，囚徒竟想作看客……”銅鏡轟然炸裂，碎片懸浮空中組成豎瞳形狀，每塊碎片都映出不同未來——青云觀主枯骨執(zhí)棋、青銅門內(nèi)血浪滔天、啞童在鎏金光華中化作齏粉。吳境眉心烙印灼痛難當(dāng)，三道鎖鏈虛影自丹田竄出，竟與銅鏡幻象中的天罰鎖鏈一模一樣。

二弟子突然慘叫倒地，后背衣衫撕裂，赫然浮現(xiàn)與吳境相同的豎瞳輪廓！黑血鎖鏈仿佛找到缺口，瘋狂涌入其體內(nèi)。啞童突然咬破指尖，以鎏金血珠在空中畫出殘缺鑰匙——正是心魔幻境中出現(xiàn)過的血色鑰匙前半段。鑰匙成型的剎那，所有銅鏡碎片調(diào)轉(zhuǎn)方向，將豎瞳投射的光束聚焦于老嫗！

猩紅月光穿透云層，老嫗在光束中扭曲成青銅門環(huán)的虛影。吳境抓住時機(jī)，引動心口傷痕處的匕首烙印，三道鎖鏈如蛟龍出洞刺穿門環(huán)。震耳欲聾的碎裂聲中，豎瞳輪廓自他后背剝離，化作流光沒入夜空。眾弟子眉心的鎖鏈印記逐漸淡去，唯有啞童踉蹌跪地，鎏金瞳孔黯淡如蒙塵。

翌日拂曉，吳境在啞童枕邊發(fā)現(xiàn)半塊染血的天魔碑殘片。窗外山道上，本該隨幻境消散的老嫗?zāi)_印清晰可見，蜿蜒通往后山枯井。銅鏡碎片不知何時重歸完整，鏡中倒映的吳境一切如常，唯有當(dāng)他轉(zhuǎn)身時——那只豎瞳的輪廓，正在井水倒影里緩緩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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