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70章 無字生死簿（第1頁）

幽綠的鬼火在青銅鼎內(nèi)搖曳，將判官殿照得影影綽綽。吳境端坐高案之后，指尖拂過堆疊如山的命簿冊頁。冰冷的觸感滲入骨髓，這里記載著億萬生靈的生死榮枯，卻獨獨尋不到他自己的名字——仿佛他從不存在于這方幽冥天地。

“大人，今日最后一批卷宗?！迸ｎ^鬼差甕聲甕氣地呈上一冊薄簿。

冊頁入手竟溫潤如生人肌膚，與其他命簿截然不同。猩紅的封皮上沒有朱砂撰寫的名諱，唯余大片干涸發(fā)黑的血漬，深深沁入紙頁紋理。吳境心中疑竇叢生，緩緩掀開封皮。空白！密密麻麻本該寫滿前世今生的紙頁，竟是刺眼的、令人心悸的雪白！如同被無形之手徹底抹去了存在的印記。

他目光一凝，食指毫不猶豫地壓上那片詭異的空白。指尖觸及紙頁的剎那，一縷微不可察的刺痛驟然竄入！仿佛有細小的齒輪在皮膚下嚙合轉(zhuǎn)動，冰冷而精密。這感覺……竟與青銅門內(nèi)流轉(zhuǎn)的法則之力隱隱共鳴！吳境猛地抽回手指，目光沉沉掃過森嚴大殿——飛檐斗拱間垂掛的鎖魂鏈，鬼差腰間懸著的拘魂牌，甚至腳下墨玉地磚的縫隙里，都流動著青銅門特有的、金屬質(zhì)感的法則微光。這陰司，處處透著青銅門的烙印。

他提起朱砂蘸飽的判官筆。筆尖懸停在空白命簿之上，猩紅墨汁凝聚欲滴。既然無名無姓，那便自己書寫！筆鋒帶著決絕之氣落下——就在朱砂觸及紙面的電光石火間！

轟??！

整座閻羅殿毫無征兆地向下塌陷！地面如活物般翻轉(zhuǎn)傾覆！頭頂?shù)纳_寶殿藻井瞬間變成深淵，那些雕琢著十八層地獄慘象的梁柱、燃燒著業(yè)火的燈臺、堆積如山的卷宗……所有一切都天旋地轉(zhuǎn)，朝著無底黑暗墜落。吳境強行提氣，足尖在翻轉(zhuǎn)的石壁上一點，身形如鷂鷹般向上拔起，死死扣住一根尚未完全傾覆的蟠龍柱。

煙塵彌漫中，身下傳來令人牙酸的金屬轟鳴。翻轉(zhuǎn)的地板之下，竟裸露出一片龐大到無法想象的、冰冷黝黑的機械結(jié)構(gòu)！巨大如房屋的齒輪相互咬合，緩緩轉(zhuǎn)動，粗壯的軸承連桿延伸向無盡的黑暗深處，發(fā)出沉重而規(guī)律的“咔噠”聲。幽冥地府的核心，竟是一座龐大到令人窒息的青銅機關(guān)！

吳境在幽冥深處的判官殿遭遇詭異空白命簿，

當他試圖落筆書寫時，整座閻羅殿轟然翻轉(zhuǎn)，

暴露出下方冰冷龐大的機械齒輪核心。

這顛覆認知的發(fā)現(xiàn)，

將青銅門的隱秘與幽冥法則強行撕開一道裂口——

他手中的朱砂筆尖，

正滴落一滴更深的血漬。

朱砂筆尖觸碰空白命簿的剎那，整個閻羅殿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支撐殿宇的蟠龍巨柱寸寸龜裂，磚石瓦礫如暴雨般墜落，地面猛地向上拱起、撕裂！

吳境本能地踏空而立，腳下傳來震耳欲聾的金屬鉸鏈絞動聲——翻覆的地面之下，竟非九幽黃泉。

一片冰冷、精密到令人窒息的景象撞入眼簾：層層嵌套旋轉(zhuǎn)的青銅巨輪，由粗及細，相互咬合，密密麻麻覆蓋了視線的盡頭。

齒輪表面蝕刻著繁復到極致的秘紋，幽綠的微光沿著紋路流淌，每一次沉重的轉(zhuǎn)動，都伴隨著若有若無的、如同心跳般的搏動聲。那搏動，竟與他在古寺枯禪時聽到的、來自青銅門基座的鼓聲一模一樣……

冰冷的死寂取代了翻覆的轟鳴。吳境懸在巨大裂隙之上，瞳孔映著下方無邊無際的齒輪之海。幽綠的流光在金屬溝壑間奔涌，每一次巨大齒輪的咬合與轉(zhuǎn)動，都引動空間細微的漣漪。那沉重的、如同遠古巨獸心跳般的搏動——咚！咚！——每一次響起，都仿佛直接敲打在他的心境核心之上，讓穩(wěn)固的本真即本我境修為竟也泛起一絲滯澀。

“這…就是世界的基石？”他低語，聲音在空曠的機械深淵里瞬間被齒輪運轉(zhuǎn)的恒定低鳴吞噬。陰司判官殿，森羅景象，不過是覆蓋在這片冰冷造物之上的一層薄薄幕布。那空白的命簿，仿佛是對這機械本質(zhì)最冰冷的嘲諷。

視線穿透層層咬合的齒輪間隙，他猛地凝住。在無數(shù)巨大輪盤交錯構(gòu)成的龐大迷宮深處，一道模糊卻異常熟悉的輪廓若隱若現(xiàn)——青銅巨門！它并非實體，更像是由無數(shù)高速運轉(zhuǎn)的細小齒輪共同投射出的虛影輪廓，門扉緊閉，表面流轉(zhuǎn)著與心跳同步的幽光。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寒意沿著脊椎竄升。“門在呼吸……”神秘老者的警告猶在耳畔。難道這維系世界運轉(zhuǎn)、冰冷無情的機械律動，就是那扇門的呼吸？生死輪回，莫非也只是這精密巨構(gòu)之中，一個微不足道的環(huán)節(jié)？

指尖無意識觸及胸前的衣襟，那里似乎還殘留著某種冰冷堅硬的觸感。思緒驟然被拉回古寺那無數(shù)個枯坐的黃昏，地底深處傳來的、如戰(zhàn)鼓般的心跳聲，原來并非錯覺，而是眼前這龐然巨物脈動的遙遠回響。一切的詭異都有了依托——天門的裂瞳，青銅門的呼喚，心魔的低語……它們都源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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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嗒！一聲格外清晰的金屬咬合聲從下方傳來，帶著裁決般的意味。吳境心神劇震，目光如電射向聲源——在那巨大齒輪迷宮的核心地帶，一塊區(qū)域正進行著某種無法理解的劇烈重組。萬千細小的、如同黑色荊棘藤蔓般的金屬構(gòu)件正在急速匯聚、編織、硬化……它們扭曲纏繞的核心，竟隱隱匯聚成一個蜷縮的、孩童般的輪廓！那輪廓痛苦地掙扎著，卻無法擺脫冰冷荊棘的纏繞和穿刺。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尖銳刺痛，毫無征兆地刺穿了吳境的紫府。

“啞童……？”他脫口而出，喉嚨干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