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來了之后,日子好像沒那么難熬了。
至少,有人說話了。
雖然琉璃大部分時間都小心翼翼的,說話不敢大聲,走路踮著腳尖,但她那雙圓溜溜的眼睛里總閃著點活潑的光,像石頭縫里頑強長出來的小草。
她會跟云芷講魔宮里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趣事,比如后廚養(yǎng)的那只總偷肉吃的三尾貓妖,比如赤炎大人手下的魔兵訓練時出的洋相。
她還會變著法兒給云芷弄些小玩意兒:一盆據(jù)說在魔氣里也能開花的、叫不出名字的紫色小野花,幾本畫著奇花異草但文字看不懂的舊書。
云芷知道,這小花妖是在努力讓她開心點。
她心里是感激的。
可那份壓在心底的沉重,并沒有減輕多少。
這望舒殿再舒服,也是個籠子。
那個魔尊像一把懸在頭頂?shù)牡?,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落下來。
她盡量不去想這些,每天就看著琉璃忙忙碌碌,聽她嘰嘰喳喳,偶爾扯出一個淡淡的、沒什么溫度的笑。
琉璃就會特別高興,眼睛彎成月牙。
這天下午,云芷正靠窗坐著,看著外面那片死氣沉沉的暗紅色天空發(fā)呆。
琉璃在旁邊輕輕擦拭著琴案上那把古琴,嘴里哼著不成調(diào)的小曲。
殿內(nèi)的光線忽然暗了一下。
不是天黑,是那種空氣突然凝固、光線被無形的東西吞噬的感覺。
琉璃的哼唱聲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
她手里的軟布掉在地上,臉色瞬間白了,縮著脖子,飛快地退到墻角,恨不得把自己嵌進墻縫里。
云芷的心猛地一沉。
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誰來了。
那股冰冷的、帶著毀滅氣息的壓迫感像潮水一樣涌進來,填滿了整個空間。
她僵硬地坐在那里,手指無意識地揪緊了裙擺。
腳步聲不疾不徐,敲在光滑的地面上,也敲在她緊繃的神經(jīng)上。
斬荒走到她身后,停下。
沒有說話。
云芷能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后背上,像實質(zhì)的冰錐,刺得她脊背發(fā)涼。
她深吸一口氣,慢慢地轉(zhuǎn)過身,低下頭,不敢看他。
視線里只有他黑袍下擺繡著的暗紅色紋路,像流動的血。
“抬頭?!彼穆曇繇懫穑桓?,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云芷咬了下嘴唇,依言抬起頭,撞進那雙猩紅的眸子里。
今天他眼里好像沒有那么濃的暴戾之氣,反而有種說不清的復雜情緒,像是透過她在看很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