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7章 銹鐵中的鉑金光（第1頁）

暮色如同濃稠的污血，浸染著城市邊緣這片被遺忘的廢棄工業(yè)區(qū)。巨大的鋼鐵骨架銹跡斑斑，在昏暗中聳立，宛如史前巨獸風化殘破的骸骨，無聲地訴說著衰敗與死亡。風，如同怨靈的嗚咽，穿過千瘡百孔的銹蝕管道和扭曲的鋼梁，發(fā)出連綿不絕、令人牙酸的金屬尖嘯，仿佛是這片死地在哭泣。

林薔薇踩過滿地的破碎玻璃和瓦礫，每一步都激起細微的塵埃?？諝庵袕浡环N奇異的、帶著金屬腥甜的粉塵，吸入肺里帶著灼燒感。她左腕的蓮花烙印正隱隱發(fā)燙，如同被無形的烙鐵靠近——這里的鉑金粉塵濃度檢測儀早已失效，但身體的反應告訴她，這濃度至少是市區(qū)的17倍以上，其毒性指數(shù)與銹街那個導致“蓮花童”異變的變電箱周圍環(huán)境……不相上下！

“他就在前面，那個最大的煉鋼車間里?！鳖櫼购穆曇魤旱脴O低，幾乎被風聲吞噬。他緊跟在林薔薇身后，胸膛內(nèi)那顆精密的機械心臟正發(fā)出一種不規(guī)則的、近乎痙攣的嗡鳴，仿佛受到了此地環(huán)境的強烈干擾。他抬起手腕，表盤上那道在之前戰(zhàn)斗中留下的裂痕中，滲出的藍血比平時更加粘稠、暗淡，正緩慢地沿著表帶蜿蜒而下，滴落在銹紅的鐵屑上，發(fā)出輕微的“滋滋”聲，蝕出微小的孔洞?！昂谑性\所的老K……用最后半支抑制劑換來的消息……最后一個‘落選者’，三天前……逃進了這里。”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

煉鋼廠巨大的主廠房早已失去了昔日的轟鳴，只剩下死寂。巨大的玻璃窗幾乎全部碎裂，只留下猙獰的框架，像空洞的眼窩。慘白的月光穿過這些破洞，冰冷地灑落在布滿灰塵和不明結晶的地面上。那些結晶泛著冷冽的銀白色光澤，形狀奇特——像被暴力砸碎的奢侈品銘牌碎片，邊緣還隱約殘留著精細的LVdamier棋盤格紋路！

“鉑金結晶……”林薔薇的心沉了下去。這正是鉑金在極端環(huán)境下非正常結晶化的特征！與她左臂被“清道夫”特殊武器擊中后，皮膚下浮現(xiàn)并蔓延的金屬化紋路……同根同源！這里的環(huán)境，本身就是一座無形的毒氣室和熔爐！

廠房中央，那座早已熄火、冰冷如墳墓的巨型煉鋼爐旁，一個身影蜷縮在月光與陰影的交界處。

那已經(jīng)不能完全稱之為“人”了。

他的右腿，從腳踝到大腿根部，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凝固的、光滑的鉑金色！皮膚、肌肉、骨骼仿佛被瞬間澆筑成了金屬，保持著跪倒時絕望的姿勢，如同一尊被時間遺忘的、扭曲的金屬雕塑。而他的左臂則處于可怕的半結晶狀態(tài)——一部分是掙扎抽搐的、布滿痛苦青筋的人類肌肉，另一部分則被猙獰的銀白色金屬絲線纏繞、滲透、替代！每一次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呼吸，都帶動著金屬與血肉摩擦，發(fā)出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咔噠…咔噠…”聲，如同生銹的齒輪在強行轉動。

“γ-19……”顧夜寒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目光死死盯住那人胸前一塊幾乎被結晶覆蓋的金屬編號牌。那編號的格式——【γ-19】——與他們在那個秘密處理“失敗品”的設施里，看到的合金板上烙印的收割符編號格式……完全一致！又一個被“圣殿”系統(tǒng)判定為無價值、即將被“回收”的犧牲品。

林薔薇強忍著心頭的悸動和空氣中粉塵帶來的不適，小心翼翼地蹲下身，試圖觸碰他尚未結晶的右肩，給予一點微弱的安撫。

“呃——！”

蜷縮的身影猛地一震！那只處于半結晶狀態(tài)的左手如同垂死毒蛇的最后一擊，以驚人的速度揮起！指尖部分已經(jīng)完全異化成尖銳的金屬利爪，狠狠地抓住了林薔薇的手腕！力量大得驚人！

“水……水……”男人喉嚨里發(fā)出的不再是人類的聲音，而是如同砂紙摩擦金屬的嘶啞、破碎的氣流聲。他的眼球布滿蛛網(wǎng)般的血絲，瞳孔渾濁擴散，卻詭異地倒映著不遠處煉鋼爐冰冷殘骸的扭曲影子?！八麄冋f……喝了……就能……凈化……解脫……”每一個字都伴隨著金屬摩擦的刺耳噪音。

“別碰他！”顧夜寒厲喝一聲，猛地按住林薔薇的肩膀將她向后拽開！

就在林薔薇被拽開的瞬間，男人因剛才的劇烈動作，那半結晶化的左臂上，一條深可見骨的裂痕“咔嚓”一聲崩開！暴露出來的，并非骨骼或血管，而是密密麻麻、如同活物般虬結纏繞的銀灰色金屬線！這些金屬線的末端，深深刺入臂骨深處，連接著一枚只有指甲蓋大小、卻閃爍著不祥幽光的微型芯片！芯片的表面，一個微縮的、極其精致的梵克雅寶蛇形圖騰正在有規(guī)律地明滅閃爍——如同一個邪惡的心跳！

“結晶加速器……”顧夜寒的聲音帶著一種壓抑的憤怒和不易察覺的顫抖，他認出了這東西，“凡星植入的‘催命符’……和我們在繳獲的那個‘豹口’注射器里的核心芯片……是同一型號！”他的腕表警報聲陡然變得尖銳刺耳！屏幕上原本顯示著【71:58:02】的倒計時，數(shù)字瘋狂跳動，驟然暴跌至【68:00:00】！更多的粘稠藍血從他腕表的裂縫中滲出，滴落在布滿鉑金結晶的地面上，瞬間蝕出幾個冒著青煙的小坑！

“凈化是假的！是騙局！”顧夜寒幾乎是吼出來的，試圖穿透男人瀕臨崩潰的意識，“他們需要你們在結晶化過程中崩潰、溶解的基因碎片！用這些碎片作為粘合劑……去穩(wěn)定地下深處那個該死的γ-7胚胎！”

“嗬……嗬嗬……”男人的身體如同被高壓電流擊中般劇烈抽搐起來！他那條半結晶的左臂猛地抬起，不再指向虛無的煉鋼爐，而是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直直地指向廠房角落一個布滿灰塵、半傾頹的鐵皮文件柜！他的眼神在劇痛和某種強烈的執(zhí)念中爆發(fā)出最后的光。

林薔薇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沖向那個鐵柜！柜門緊閉，布滿銹跡和劃痕。在柜門中央，幾道深深淺淺、歪歪扭扭的刻痕組成了幾行字，顯然是男人在意識尚存、手指還能活動時，用指甲甚至是指骨硬生生摳出來的：

“排污口……b4-7……

鑰匙在……孤兒院……紅磚下……”

字跡的邊緣，正緩緩滲出銀白色的、粘稠如汞的鉑金溶液，與他們在培養(yǎng)艙里看到的那些被“圣殿”視為失敗品的“蓮骸胚胎”所分泌的結晶物質(zhì)……質(zhì)地完全相同！

“孤兒院？紅磚下？哪個孤兒院？b4-7排污口在哪？”林薔薇急切地回頭追問。

“啊——?。?！”

一聲凄厲到非人的慘叫驟然撕裂了廠房的死寂！只見男人那條已經(jīng)完全鉑金化的右腿，如同獲得了邪惡的生命，那凝固的金屬表面開始像融化的水銀般蠕動、蔓延！速度驚人！銀亮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的腰腹，覆蓋了胸膛，將那塊刻著【γ-19】的編號牌徹底吞噬、融合！金屬化的進程無可阻擋，迅速向脖頸和頭部侵蝕！

“編號……我的編號是……”男人被鉑金色覆蓋的喉嚨里，擠出最后幾個模糊到幾乎聽不清的音節(jié)，“……0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