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42章 傷心過度，背過氣了（第1頁）

湯全名想到這里心如刀絞，那些被他深埋心底的往事便一幕幕浮現(xiàn)。師兄孫福貴比湯全名大八歲，師父收養(yǎng)他的那一年，他四歲，鼻涕眼淚掉的一尺長，見了生人連話都不敢說，活脫脫的一個小屁孩；而孫福貴已經(jīng)十二歲了，他七歲拜師學(xué)藝，早跟著師父過府經(jīng)縣、走街串巷，不知道去過多少地方，見識過多少紅白喜事，儼然一位資歷深厚的大廚，撐鍋顛勺，爆炒醬炸樣樣拿手。

等湯全名長到十二歲的時候，也跟著師父見識過不少大場面，做過很多拿手菜，廚藝精湛，但他為人木訥寡言少語，又加上他干活細(xì)致，常常是店里墊底的那一個，唯一稱道的是他人品極好。而此時孫福貴已到了極盛之年，不僅廚藝精湛，還有經(jīng)營頭腦，而且為人處事八面玲瓏，待人接物面面俱到，人見人夸，店里店外的人都覺得，伊家八大碗的傳承人非孫福貴莫屬。

時光荏苒，轉(zhuǎn)眼又是好多年，年輕人成熟了，成年人變老了，身體孱弱了，伊夫病危之際，將五個徒弟叫到床前，顫抖著手將包了一層又層布的伊家八大碗菜譜親手交給了湯全名，并讓他禱告發(fā)誓會從始至終遵守店訓(xùn)，如有違反，天打五雷轟。在眾徒弟的驚訝與唏噓聲中，湯全名這個排行第五的蔫巴疙瘩，稀里糊涂就成了伊家八大碗傳承人，他當(dāng)時惶恐不安，低著頭，不敢面對眾位師兄弟，更不敢看眼睛冒著熊熊怒火的孫福貴。

就在這時，疾惡如仇的四師兄不顧大家阻撓，臉紅脖子粗地質(zhì)問：“師父，我們不服，為什么傳承人是他？我們幾個確實技不如人，可大師兄哪點比他差？”

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伊夫斷斷續(xù)續(xù)說的一番話震懾了在場所有人：“福貴是個好廚師，也稱得上匠廚；而全名不僅廚藝精湛，最關(guān)鍵的是品德高尚傳授廚藝的同時，還能傳承行規(guī)與廚德，可稱得上真正的“師”，所以他作為是伊家八大碗傳承人更合適?！?/p>

話音才落孫福貴便氣沖沖地沖出了屋子，卷鋪蓋走了。至此再未登過伊夫家的門邊，甚至連伊夫的葬禮都沒來參加。伊夫一生為人坦誠，把必生精力都奉獻給了伊家八大碗，沒有成家，親人也早都過世了，如今他老人家一走，徒弟們走的走，散的散，一時間熱鬧的伊家八大碗，僅剩湯全名一個人了，他沒時間悲傷，只能化悲痛為力量，咬緊牙關(guān)，以一已之力撐起了伊家八大碗。

而孫福貴回家后也并未東山再起，而是成天借酒消愁，以淚洗面，誰勸都沒有用，后來沒有酒喝了，成天在家挺尸，啥活也不干，誰也不見。他父母沒折了，四處打聽給他娶了王桂香，誰知娶了媳婦并未改變他消沉的意志，三年后盡抑郁而終，離開了人世。

湯全名從長長的回憶中醒來，心中猶如剜肉剔骨般疼痛難忍，抽多少煙都無法排解他心中千萬分痛苦的熬煎，他不覺失聲痛哭，哭聲悲愴凄婉之極。嚇得秦小蛾等人立馬停止了說笑，連趕著跑出來，齊聲驚慌失措地問湯全名怎么了？

湯全名哭得捶胸頓足，老淚縱橫，根本不聽人勸，一時間半條街的人都紛紛跑來圍觀。秦小蛾嚇傻了，他跟湯全名在一起將近三十年了，從沒見他掉過眼淚，更別說哭得如此傷心，她一時亂了陣腳，又看到一下子涌來這么多人，心中又慌又臊，便扯著嗓子問：“湯全名，你到底要干什么？”

秦小蛾這一聲吼出去，不僅沒能阻止湯全名，反而引發(fā)了圍觀群眾的熱情，他們私下里嘰嘰歪歪的議論，話題真是五花八門。有的人說，八成是伊家八大碗開通了外賣，湯全名不愿意做沒品質(zhì)的菜，為難得哭的；還有人說，湯全名因為生意差，店保不住了，傷心哭的；還有人說，湯全名八成是因為兒子要掌管店了，不舍才哭的；甚至還有人胡編亂造，說秦小蛾出軌了，湯全名被綠了，氣哭的

真是越說越離譜，秦小蛾氣得渾身打顫，喝命兒子：“湯洋，還不趕緊把你爸拽到屋里去，丟人都丟到姥姥家去了?！闭f著又轉(zhuǎn)向眾人：“看什么看？沒見過人哭啊，再胡說八道，我上你們家鬧去。”

狠話一出，眾人便無趣地散了，但仍有不少好事者，不遠(yuǎn)不近地偷瞄，私下里嘰嘰咕咕地議論。秦小蛾顧不得那么多了，便和湯洋，王桂香三人連拉帶拽，死搬硬抬將湯全名拉進了店，“咣”一聲關(guān)上了門。

本就傷心欲絕的湯全名，外加圍觀群眾污言穢語，再加上秦小蛾等三人強拉硬扯，心力交瘁背過氣了。

“爸?！睖笫暤睾啊?/p>

秦小蛾嚇得兩腿發(fā)軟，上下牙打顫一句話都說不完整，還是王桂香反應(yīng)快一邊打120，一邊說：“快掐人中！”秦小蛾手哆嗦的歷害，湯洋眼疾手快，立馬掐了湯全名的人中，人也漸漸蘇醒過來了。

“老湯，你真的沒事了嗎？”秦小蛾連趕著問。

湯全名滿臉痛苦，輕輕搖了搖頭，頭靠在椅背上再不言語了。好在王桂香打給120的電話并未掛，只好跟對方說，人沒事了，不要來了，臨了說聲對不起也就完了。

然而湯全名雖沒生命危險，但心中的痛并未因哭鬧了一番而減輕，反而越加痛苦不堪。

大家一連聲地問湯全名到底怎么了，他不言語，秦小蛾急得在地上來回打轉(zhuǎn)。

湯洋半蹲在爸爸身邊，關(guān)切地問：“爸，你到底怎么了？我長這么大，還沒見您哭過？有什么事您說出來，咱們大家一起解決，我是您兒子，您還有什么事是不能說的？”

湯全名心里說：“我這些痛苦還不都是因為你。”但此刻他混身無力，口干舌僵，張了張嘴一個字也沒吐出來。

“爸，您到是說話呀？你這樣是要急死我跟媽媽嗎？”湯洋說著像小時候一樣搖著爸爸的胳膊。

這時王桂香端過來一杯水，湯全名接過水，一飲而盡，口腔濕潤了，舌頭也能動了，他有氣無力地說：“我讓你把外賣關(guān)了，你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