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鶴如一道索命的幽光,悄無聲息地沒入坡頂晃動的火把光影中。
林晏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攥著短匕的手指關(guān)節(jié)捏得發(fā)白。蘇辭的呼吸更是徹底窒住,眼中只剩下絕望。
然而,預想中的厲喝與撲殺并未立刻到來。
坡頂上反而傳來一陣短暫的騷動和壓低的驚呼。
“什么東西?!”
“是符鶴!大人派的符鶴!”
“它指示的方向……在下面!快!圍過去!”
火把的光亮迅速向著他們藏身的陡坡下方移動,腳步聲變得雜亂而急切。但似乎……那些官兵并未立刻發(fā)現(xiàn)他們的具體位置,那紙鶴更像是指引了一個大致區(qū)域。
林晏瞬間明白了——那紙鶴是追蹤符印氣息的,但或許因為距離或干擾,無法精確定位到寸步之間!
這是唯一的機會!
他猛地一拉蘇辭,低吼道:“走!”
兩人再也顧不得隱藏行跡,從灌木叢后躍出,沿著陡坡底部,向著與火把光亮相反的、更加黑暗茂密的林深處亡命奔逃。身后立刻爆發(fā)出官兵的怒罵和犬吠聲,火把的光亮如同附骨之蛆,緊追不舍。
林木越來越密,枝椏如同鬼爪般撕扯著他們的衣物和皮膚。腳下的地勢起伏不定,黑暗中人影踉蹌,全憑一股求生的本能支撐著。林晏半扶半拖著幾乎力竭的蘇辭,肺部如同風箱般拉扯著冰冷刺骨的空氣,傷口的疼痛早已麻木。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追喊聲和犬吠似乎被茂密的叢林拉開了一段距離,變得隱約模糊。一條湍急的溪流擋住了去路,冰冷的水汽撲面而來。
林晏毫不猶豫,拉著蘇辭蹚入齊膝深的溪水中。刺骨的寒意讓他一個激靈,卻也讓幾乎燃燒的肺腑稍微舒緩。他們逆著水流向上跋涉了一段,利用溪水盡可能沖刷掉身后的氣味和痕跡,這才精疲力盡地爬上岸邊,躲進一塊巨大巖石下的陰影里。
兩人癱倒在冰冷的地上,只剩下劇烈喘息的力量,渾身濕透,狼狽不堪。巖石擋住了大部分寒風,卻也隔絕了月光,黑暗如同厚重的毯子將他們包裹。
許久,喘息才漸漸平復。黑暗中,只能聽到彼此的心跳和溪水潺潺的流動聲。
“暫時……好像甩掉了……”林晏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他側(cè)耳傾聽片刻,確認遠處再無追兵的動靜。
蘇辭沒有回答,只是將臉埋在膝蓋里,肩膀微微顫抖。低低的、壓抑的啜泣聲在黑暗中細微地傳來。一夜之間,天翻地覆。熟悉的家園、平靜的生活瞬間粉碎,變成遙不可及的夢境。死亡的威脅、莫測的未來、還有手腕上那灼痛而詭異的符印,一切都沉重得讓她難以承受。
林晏沉默著。他想說些什么安慰的話,卻發(fā)現(xiàn)言語在此刻如此蒼白。他自己又何嘗不是被巨大的謎團和仇恨壓得喘不過氣?父親的死、自身的秘密,如今又加上這該死的“同命契”和一個被迫同行的少女。
他摸索著從懷中掏出火折子——幸好是用油布包裹的,尚未完全濕透。費力地吹了幾次,一點微弱的火苗終于顫抖著亮起,驅(qū)散了一小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微光下,蘇辭抬起淚眼婆娑的臉,眼圈通紅,像只受驚的兔子。火光也映亮了林晏蒼白而疲憊的面容,以及他手臂上草草包扎、又被水浸透滲出血跡的傷口。
兩人目光相接,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凄惶在無聲中蔓延。
“你的傷……”蘇辭啞聲開口,帶著濃重的鼻音。
“沒事。”林晏搖搖頭,習慣性地想去檢查藥瓶,卻發(fā)現(xiàn)早已在奔跑中失落。他撕開濕透的布條,傷口被水泡得發(fā)白,邊緣紅腫,情況并不樂觀。
猶豫了一下,他借著火光,開始在巖石附近摸索。很快,他找到了幾株熟悉的草藥——止血藤和清心草。他將其放入口中嚼碎,那苦澀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然后小心地敷在傷口上,再重新撕下相對干燥的里衣布料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