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cè)胍坏莱林氐?、需要身份驗證的雕花鐵門,仿佛穿越了一道無形的結(jié)界,將外界的喧囂與平凡徹底隔絕。映入林微眼簾的,不再是她所熟悉的現(xiàn)代都市景觀,而是一片如同古典莊園般的靜謐與恢弘。參天的古樹掩映著一條悠長的私人車道,路燈散發(fā)著昏黃而古老的光暈,盡頭處,一棟依山傍水、氣勢磅礴的中西合璧式宅邸,在暮色中顯露出它沉默而威嚴(yán)的輪廓。
顧家老宅。
僅僅是遠(yuǎn)遠(yuǎn)望著,一股沉淀了數(shù)代人的權(quán)勢與厚重感便撲面而來,壓得林微幾乎喘不過氣。她的手心瞬間沁出冷汗,搭在顧夜宸臂彎里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了些許。
顧夜宸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緊張,手臂的肌肉微微繃緊,但卻沒有推開她,也沒有出言安撫,只是目視前方,側(cè)臉線條在車窗外流動的光影中,顯得愈發(fā)冷硬。
車子在主樓門前穩(wěn)穩(wěn)停下。早已等候在旁的傭人恭敬地拉開車門。顧夜宸率先下車,然后,極其自然地,回身向她伸出了手。
這是一個不同于車內(nèi)挽手臂的、更具引導(dǎo)和保護(hù)意味的姿態(tài)。
林微看著那只骨節(jié)分明、象征著無上權(quán)力的大手,猶豫了一瞬,還是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他的掌心干燥而溫?zé)幔瑤е环N穩(wěn)定人心的力量,將她冰涼的手指輕輕包裹住,扶她下了車。
然而,這只手帶來的暖意,在她踏入門廳的瞬間,便被無處不在的冰冷視線徹底凍結(jié)。
門廳寬敞得足以舉辦一場小型宴會,挑高的穹頂上懸掛著璀璨奪目的水晶吊燈,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著周圍昂貴的古董家具和藝術(shù)珍品。空氣里彌漫著一種若有似無的檀香,混合著舊日權(quán)貴的雍容與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
數(shù)道目光,如同探照燈般,齊刷刷地聚焦在他們身上,更準(zhǔn)確地說,是聚焦在林微身上。
好奇,審視,輕蔑,不屑,嫉妒……各種復(fù)雜而負(fù)面的情緒,毫不掩飾地從那些衣著光鮮、氣質(zhì)不凡的男男女女眼中投射過來。林微感覺自己像是一件突然被擺上展臺的、來歷不明的贗品,正在接受最苛刻的鑒定。
顧夜宸仿佛對這一切視若無睹,他緊握著她的手,力道不容拒絕,帶著她徑直朝里面走去。他的步伐沉穩(wěn),氣場強大,所過之處,原本細(xì)微的議論聲瞬間消失,人們紛紛下意識地讓開道路,或恭敬或畏懼地向他致意。
“夜宸回來了?!币粋€溫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精明的男聲響起。林微看到一個與顧夜宸眉眼有幾分相似、但氣質(zhì)更為圓滑的中年男人笑著迎了上來,目光卻狀似無意地掃過林微,“這位就是……林小姐吧?果然……氣質(zhì)獨特。”
他是顧夜宸的堂叔,顧宏遠(yuǎn)。
“二叔?!鳖櫼瑰返c頭,算是打過招呼,卻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介紹林微的意思,態(tài)度疏離而倨傲。
顧宏遠(yuǎn)臉上笑容不變,眼神卻暗了暗。
就在這時,一個更為尖銳、帶著毫不掩飾挑剔意味的女聲,從側(cè)方的客廳傳來。
“夜宸,你怎么才到?讓大家等這么久?!币粋€穿著墨綠色旗袍、佩戴著成套翡翠首飾、保養(yǎng)得宜的中年貴婦走了過來。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手術(shù)刀,瞬間將林微從頭到腳解剖了一遍,最終定格在她與顧夜宸交握的手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閃過一絲不悅。
“母親?!鳖櫼瑰返穆曇粢琅f平淡,但林微敏感地察覺到,他握著她手的力道,似乎加重了一分。
顧母,周婉如。
林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真正的考驗,來了。
“這位就是林小姐?”周婉如上下打量著林微,語氣里的輕慢幾乎凝成實質(zhì),“聽說是個學(xué)畫畫的?現(xiàn)在的年輕人,心思活絡(luò),倒是很懂得……抓住機會?!?/p>
她的話語如同裹著糖衣的毒針,暗示林微是用了手段才攀上高枝。
林微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是羞憤,也是難堪。她用力咬住下唇,才忍住反駁的沖動。她記得顧夜宸的警告——少說話。
顧夜宸的臉色沉了下來,周身的氣壓瞬間降低?!八俏移拮?,林微?!彼_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清晰地回蕩在安靜的門廳里,“母親,您應(yīng)該稱呼她為‘夜宸媳婦’,或者直接叫她的名字?!?/p>
“妻子?”周婉如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夜宸,婚姻不是兒戲。我們顧家也不是什么來歷不明的人都能進(jì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