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之光”國際博覽會亞洲展的邀請函,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在林微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漣漪,也同樣在顧夜宸眼中掀起了冰冷的風暴。
香港?親自到場?
這幾個關鍵詞組合在一起,在當前的局勢下,無異于將最大的靶子豎在了最危險的射程之內(nèi)。
顧夜宸甚至沒有去看那封郵件內(nèi)容,直接對屏幕那頭的客戶經(jīng)理,也是對著林微,斬釘截鐵地吐出兩個字:
“不行。”
語氣是毫無轉(zhuǎn)圜余地的冷硬。
林微心中那剛剛?cè)计鸬?、名為希望的火苗,被這盆冰水瞬間澆得只剩下幾縷不甘的青煙。她張了張嘴,想爭取,想質(zhì)問,但看著顧夜宸那緊繃的下頜線和眼底不容置疑的堅決,所有的話都哽在了喉嚨里。她明白,在“安全”這個絕對的前提面前,她的任何“追求”都顯得蒼白無力。
客戶經(jīng)理顯然也感受到了這邊超低的氣壓,匆匆說了句“理解,我會妥善回復策展方”,便識趣地切斷了通訊。
畫室里陷入一片壓抑的寂靜。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微塵,卻照不亮兩人之間無形的隔閡。
林微默默關掉電腦,站起身,沒有看顧夜宸,徑直走向畫架,拿起畫筆,蘸上濃重的靛藍色,狠狠地抹在空白的畫布上,動作帶著一種發(fā)泄式的用力。她背對著他,單薄的肩膀微微起伏,無聲地表達著她的失望和抗議。
顧夜宸看著她倔強的背影,眉頭緊鎖,心底那股煩躁感再次升騰。他理解她的渴望,但他更清楚隱藏在暗處的獠牙有多鋒利。香港魚龍混雜,顧廷淵的觸角、蘇晚晴的瘋狂,以及那個神秘的“清道夫”計劃,都可能借機發(fā)難。他不能冒這個險,一絲一毫都不能。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片刻,最終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離開了畫室。有些風險,他必須為她隔絕,哪怕這會讓剛剛緩和的關系再次結(jié)冰。
拒絕參展的決定,如同在林微剛剛開啟的事業(yè)道路上設下了一道無法逾越的壁壘。雖然顧夜宸動用資源,讓“藝境”平臺給予了林微最大程度的曝光和推廣,甚至暗中促成了幾筆金額驚人的私人藏品交易,將她那兩幅《韌》與《新生》推上了輿論熱議的風口,但這些來自資本的力量加持,反而讓林微感到一種虛浮的不真實感。
網(wǎng)絡上關于她“背景論”、“資本傀儡”的質(zhì)疑聲,即便被不斷刪除,也如同野草般在私下的圈子里悄然蔓延。她感覺自己像一個被精心包裝的商品,所有的“成功”都離不開顧夜宸這個名字帶來的光環(huán)和掃蕩。
這種憋悶感,在她某次與唐笑笑視頻,聽對方興奮地講述著自己如何熬夜加班、獨立搞定一個難纏客戶并獲得升職機會時,達到了頂峰。她看著好友臉上那發(fā)自內(nèi)心的、充滿成就感的笑容,再對比自己這看似風光、實則處處受限的“成功”,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澀然。
她需要真正的認可,需要脫離顧夜宸的羽翼,憑自己的作品去闖一闖。
這個念頭,在她心中瘋狂滋長。
與此同時,城市的另一端,那間隱秘的俱樂部包房內(nèi),針對她的“麻煩”正在升級。
顧廷淵搖晃著杯中的威士忌,看著平板上關于林微畫作被高價收藏、在藝術圈引發(fā)熱議的報道,金絲邊眼鏡后的眼睛里閃爍著冰冷而興奮的光芒。
“我這位大嫂,還真是不甘寂寞啊?!彼p笑著,語氣帶著十足的嘲諷,“靠著大哥的資源上了位,還真以為自己是什么藝術天才了?”
坐在他對面的蘇晚晴,臉色扭曲,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皯{什么!一個鄉(xiāng)巴佬畫的破爛玩意兒,也能被捧上天!夜宸竟然還這樣縱容她!”她一想到顧夜宸為林微掃平道路、保駕護航的樣子,就嫉妒得發(fā)狂。
“捧得越高,摔得才越慘?!鳖櫷Y陰惻惻地笑道,他放下酒杯,點開另一份文件,“看看這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