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集團頂樓,總裁辦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天際線,壓抑得如同顧夜宸此刻的心境。他修長的手指間,捏著那張管家火速送來的、薄薄的化驗單。紙張的邊緣因為他過度的用力而微微卷曲、變形。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一遍又一遍地掠過那幾行冰冷的印刷體文字——【妊娠反應(yīng):陰性】(或某種暗示性的婦科疾病診斷)。
“未孕……”
這兩個字,像是一把雙刃劍,帶著極其復(fù)雜的力道,狠狠刺入他翻涌著怒意與猜忌的心湖。
一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近乎荒謬的放松感,如同細微的氣泡,不受控制地從心底最深處冒了出來。沒有孩子。那個可能將他與她更緊密、更混亂地捆綁在一起的生命紐帶,并不存在。
這放松只持續(xù)了極其短暫的一瞬,隨即就被更龐大、更黑暗的浪潮吞沒——所以,她之前所有的脆弱、嘔吐、堅持要求去醫(yī)院……這一切,極有可能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表演?一場為了今日這場金蟬脫殼而鋪墊的、徹頭徹尾的騙局?!
他被耍了。
被他養(yǎng)在籠中的金絲雀,用最楚楚可憐的姿態(tài),狠狠啄傷了眼睛。
胸腔里那股因她逃離而燃起的暴怒火焰,仿佛被澆上了一瓢熱油,燃燒得更加熾烈而扭曲。但在這怒火的核心,卻夾雜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冰裂般的刺痛。她為了離開他,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他猛地將那張礙眼的化驗單揉成一團,狠狠攥在掌心,仿佛要將其碾碎成粉末。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背上救她時留下的、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隱隱作痛。
“找?!彼麖难揽p里擠出一個字,聲音低沉沙啞,帶著毀滅性的氣息,對著面前垂首肅立的陳特助,“動用所有資源,封鎖所有交通樞紐,查她所有的社會關(guān)系!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給我挖出來!”
陳特助感受到那幾乎凝成實質(zhì)的怒火,心頭一凜,立刻應(yīng)聲:“是,先生!”
然而,就在顧夜宸因為這“未孕”的假象而情緒劇烈波動,下達全面搜捕令的同一時刻,那短暫的、因“真相”大白(盡管是假的)而產(chǎn)生的細微松懈,如同一閃即逝的縫隙,已然為林微的逃離爭取到了最寶貴的時間差。
灰色的轎車如同一條滑溜的魚,在唐笑笑精準的指揮下,靈活地穿梭在城市錯綜復(fù)雜的毛細血管般的街道中。它避開主干道的監(jiān)控密集區(qū),專挑那些老舊、狹窄、甚至地圖上都未必清晰標注的小巷穿行。
車內(nèi),氣氛緊張得幾乎能擰出水來。
林微癱坐在后座,身上還穿著那套灰撲撲的清潔工制服,帽子被她抓在手里,捏得變了形。她臉色蒼白如紙,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仿佛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生死時速的逃亡——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她的手心里,緊緊攥著那張皺巴巴的、來自醫(yī)院打印機的原始數(shù)據(jù)條?!緃cG:陽性】那幾個字母和數(shù)字,像燒紅的烙鐵,燙著她的掌心,也燙著她的心。
真的……有了。
在那樣不堪的情形下,這個孩子悄然降臨。
她該怎么辦?
這個認知帶來的不是喜悅,而是巨大的茫然、恐懼和一種沉甸甸的、無法擺脫的負擔。它將她與顧夜宸那個惡魔以一種她最不愿接受的方式,再次捆綁在了一起。
“微微,你怎么樣?沒事吧?”坐在副駕駛的唐笑笑回過頭,擔憂地看著她,目光觸及她手中那張皺巴巴的紙條時,眼神也復(fù)雜起來,“那個……確認了?”
林微艱難地點了點頭,將數(shù)據(jù)條重新攥緊,仿佛那是什么見不得光的秘密。她閉上眼,靠在椅背上,聲音微弱而疲憊:“笑笑……我……”
“別想那么多!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安全離開!”唐笑笑打斷她,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們先到安全屋,其他的,再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