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此事必須盡快平息啊!”一人擦著汗急道,“犬子,犬子今科必要下場,若真因此事罷考,再等三年,前程盡毀??!”
“是啊丞相!”另一人接口,“如今州縣空缺亟待補充,就指望今科能有多些自家子弟脫穎而出,若罷考……我等在地方上的根基必將動搖!”
“三年!我們等不起下一個三年了!”
白鴻漸聽著手下七嘴八舌的抱怨和逼迫,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他千算萬算,沒算到對方竟能煽動起那些平時只會空談的學子,打出“罷考”這張要命的牌!
先前因漕糧囤積、王岱貪腐、監(jiān)督河工不力等事,白黨連帶著被貶了一大批基層官員,正需利用今年科考,讓自己人能夠填補空缺。這幾年林文彥牢牢把持吏部,愣是沒讓白黨沾染半分。若科舉罷考,只怕這些看似不起眼卻至關(guān)重要的官職,都要拱手讓給帝黨,由吏部根據(jù)考核任命了。
白鴻漸閉了閉眼,指尖在桌案上敲了敲——他知道,這局不能再這么耗下去了。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白瑾瑜捧著一疊卷宗走進來,眼神里閃著精光:“叔父,侄兒倒有個主意。”
他將卷宗攤開,里面是一份“肅親王近年在西北的軍備清單”:“那死士本就練過幾年武,虎口有繭很正常。我們只要在他身上‘加’些東西,比如肅州的官銀、西北邊軍的舊腰牌,再讓刑部的人出份新驗尸報告,把他說成是肅親王派來的人。這樣一來,既洗清了咱們的嫌疑,又能挑動肅親王與沈家軍的矛盾,一箭雙雕。”
白鴻漸猛地睜眼,目光落在“肅親王”三個字上。
他想起當年構(gòu)陷肅親王不成,反讓其逃回西北,如今倒是個補刀的好機會?!斑€有北戎那邊?!彼鋈婚_口,聲音壓得極低,“若肅親王與沈家軍對峙,京城兵力空虛,咱們與北戎在幽州的約定,就能提前動手了?!?/p>
白瑾瑜眼睛一亮:“叔父英明!這可是一石三鳥!”
是夜,丞相府的幾處密室內(nèi)燈火通明。
刑部的心腹官員“連夜提審”了一名倒霉的工匠;來自肅州的官銀被極其巧妙地放入證物袋;一份關(guān)于死者“西北邊軍”身份的嶄新驗尸報告也迅速出爐……一切都在黎明到來前,準備就緒。
而這一切盡在蕭衍的掌握之中,白黨已經(jīng)投鼠忌器,而沈澄葭就是最好的“餌”,只是,現(xiàn)在還不是下餌的時候……
……
夜色如墨,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掠過鎮(zhèn)國將軍府的高墻,如來時般無聲離去。
沈澄葭推開房門時,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了書案中央。
那本泛黃的《晉書》太扎眼,御用朱砂印記在燭火下泛著冷光,偏偏書頁又恰好停在桓溫枋頭之敗的記載處。指尖輕輕拂過“溫恃資驕蹇,糧道被斷,終潰于枋頭”那行字,旁邊新鮮的朱筆批注“戒驕戒躁”四字力透紙背,墨跡還帶著未干的潤氣。
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泛起一陣奇異的酸麻。
是他。
他知道了。他不僅知道了她的計劃,更一眼看穿了她此刻因初戰(zhàn)告捷而潛滋暗長的、急于求成的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