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若能一輩子在尚書苑,該……
那是流螢早已看不懂的莊語安。
流螢抬眸看她,這個曾經(jīng)的“學生”,只覺她與裴瓔一樣,越發(fā)叫人看不懂。
也或許是自己向來看人就不準,容易上當。
看不懂,便也懶得再看,反正不知何時起,莊語安也不再喚自己“老師”。大概是自己與裴瓔爭吵愈多后,連帶跟在她身邊的莊語安,也對自己這位曾經(jīng)的“老師”憎惡疏遠。
流螢無謂她的憎惡疏遠,只偶爾見她面露兇惡,不免有些懷念從前尚書苑那個熱忱純真的莊語安。
殿內(nèi)只有三人,內(nèi)侍都候在殿外,莊語安進來后,裴瓔像是累極,轉(zhuǎn)身懶懶坐進圈椅,一手抵在額上,輕輕揉了幾下眉心,長長嘆了一口氣。
若是往常,流螢見裴瓔如此,定會走到她身邊,將她的手握在掌心,輕柔摩挲安撫著,為她寬心。
可這一次,流螢只是看著地上凌亂的賬簿,一動不動。厭煩突如其來,痛苦亦如山呼海嘯。流螢站在原地,看著莊語安走過去,從地上撿起被裴瓔踩過的賬簿,出聲請求道:“殿下可否將賬簿還我?”
裴瓔聞言瞪她:“你還想救她!”
流螢搖頭,開口時卻覺喉舌艱澀,恍惚有種即將失聲的無力。定了心神,再看裴瓔,流螢也不知哪來的反骨,再開口時少有地帶了情緒,淡淡道:“此物乃元大人性命所托,即便不救,也該好好保管才是?!?/p>
裴瓔眼睛微瞇,審視的目光在流螢臉上掃過,眼神在她與莊語安之間來回,唇角掛了抹難以言說的笑,看向莊語安。
不必言語,莊語安也能明白殿下之意,頷首應下,拿著賬簿走到流螢面前,兩手遞出賬簿。
流螢伸手去接賬簿,可那賬簿被莊語安捏的很緊,抽不出來。流螢手指攥著賬簿往前幾分,指尖不巧觸到莊語安的指尖的瞬間,察覺那指尖猛地一顫,流螢皺眉看她,卻見莊語安罕見地別過眼神,長睫微顫,察覺自己在看,又投過來一抹帶著憎惡厭恨的眼神。
流螢只當看不見,示意她松手:“多謝莊大人?!?/p>
莊語安聞言猛地用力,一把將賬簿從流螢手里扯出來,捏著賬簿一角亮給她看,面上現(xiàn)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得意:“既然此物重要,自然交給殿下保管更妥當,許大人覺得呢?”
流螢越過莊語安看向裴瓔,質(zhì)問的話就在胸口,卻又怎么都開不了口。
不是害怕開口,只是覺得累了,倦了,厭了。長久的忍耐,順從,壓抑自己心內(nèi)真正所想,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低眉順眼,低聲安撫,時日久長,她就快想不起自己與裴瓔的當初。
若能一輩子在尚書苑,該有多好
從某個時候起,她與裴瓔之間,越來越像君臣,而非愛人。只是過往美好太過深刻,流螢垂眸,她總是舍不得,總覺還有轉(zhuǎn)機,所以一次次退步。
流螢何嘗不知,如今自己與裴瓔的關系大不如前,依靠妥協(xié)遷就維持的情意,如懸絲易斷。
在裴瓔臉上得不到答案,流螢收了眼神看向莊語安,只道:“殿下保管自是更為穩(wěn)妥?!?/p>
啟祥宮外春光明媚,流螢走出殿門時抬眼望天,只覺雙眼被灼熱春光刺痛,皺眉低了頭往外走,剛剛走出一小段,就被人叫住。
流螢轉(zhuǎn)身,看到莊語安朝自己走來。
春日陽光照在莊語安臉上,一片煞白晃眼。流螢看不太清她的臉,卻能聽清楚她的聲音,那聲音帶著滿足的嘲諷和奚落,笑道:“許大人與殿下多日未見,怎地一來又吵起來了?!?/p>
流螢皺眉,厭煩她日復一日的挑釁,懶得接話。莊語安卻不放棄,又道:“許大人月余沒來啟祥宮,好不容易來了,卻是為了元淼這個無關緊要的人求情,不是平白惹殿下動怒嗎?”
流螢本不想與她說話,但聽她提及元淼,口氣冷冷道:“莊語安,你到底想說什么?”
莊語安近前,“我是想說,許大人這般聰明的人物,難道看不出殿下心中所想?”
“學生好奇,這世上千萬人,許大人為何這般執(zhí)著殿下一人?哪怕到了如今地步,寧愿委曲求全也要跟在殿下身邊?”
言語里的細微笑聲,隨著尖酸的字句落進流螢耳里,她聽到莊語安問自己,“四年了,學生實在想問一句,如今大人心中當真還覺得,與殿下的決裂不過做戲嗎?”
防備讓她警惕,流螢帶了怒氣回問她:“莊大人到底想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