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會很快就結束了,但這場朝會掀起的波瀾,卻遠未平息,反而像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激蕩起的漣漪一圈圈擴散開來,正悄然影響著各方勢力的盤算和布局。
今日的朝會實在太過不同尋常。
退朝的鐘聲悠悠響起,百官懷著各異的心思,三五成群地陸續(xù)離去,許多人步履遲緩,顯然仍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中。
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耐人尋味。
一些老成持重的官員面色凝重,眉頭緊鎖,似乎在深思朱煐崛起和陛下態(tài)度轉變背后蘊含的朝局變化;
一些原本中立的官員,目光閃爍,顯然在重新評估站隊和自保的策略。
顯然,他們都因今日朝堂上朱煐的驚人表現和陛下的反常態(tài)度而受到了不小的沖擊,各自都有了不同的感受和盤算。。。。。。
藍玉幾乎是第一批離開奉天殿的。
他腳步匆匆,甚至沒顧得上和相熟的幾位同僚多做寒暄,只是與朱煐、胡老三等寥寥幾人簡單拱手告別,便迫不及待地朝著宮外走去,仿佛身后有火在燒。
他沒有多說什么,此刻任何言語都顯得多余,他心中被一種急切而又混雜著希望的激動情緒填滿,只想快點回到那個近日來被愁云慘霧籠罩的家中。
他迫切地想要將自己的新發(fā)現、那絕處逢生的一線希望,告訴日夜為自己擔驚受怕的妻子和孩子們,驅散籠罩在府邸上空的陰霾。
這些日子以來,承受著巨大壓力的何止是藍玉一人?
整個涼國公府,從主子到下人,都仿佛被一塊無形的大石壓著,喘不過氣來。府中上下彌漫著一股壓抑的陰云,往日門庭若市的車馬喧囂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死寂,連下人們走路都踮著腳尖,說話不敢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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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煐先前在朝堂上那番關于藍玉“無論誰上位都必死”的驚悚言論,根本不是什么秘密,早已隨著當日參與朝會的百官之口傳遍了應天府的上層圈子,可謂人盡皆知,甚至被添油加醋,描繪得更加兇險。
幾乎所有人都認定了涼國公府氣數已盡,藍玉的處境已是危如累卵,只差陛下最后那一道催命符了。
雖然眼下礙于藍玉尚存的國公權勢和軍中余威,明面上還無人敢公然落井下石,但那種無聲的疏離感卻無處不在,像冰冷的潮水般滲透過來。
別說那些原本就只有一般交情的官員了,就連本該同氣連枝、被視為鐵板一塊的淮西勛貴集團內部,也有不少人在暗中頻頻議論,對涼國公府和藍玉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微妙而顯著的變化。以往熱鬧的勛貴聚會,如今很少再主動邀請藍玉,即便他去了,席間涉及他的話題也往往被刻意避開,氣氛尷尬。
路上遇見,往日能稱兄道弟的同僚,如今多是匆匆點頭,便借口有事快步離開,仿佛他身上帶著晦氣。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這是天性,尤其是在這官場上。
明知道藍玉已經身陷陛下親手布下的死局,涼國公府這艘大船眼看就要傾覆,幾乎沒有翻盤的可能,又有幾個人真能做到不離不棄,甘心陪著一起殉葬呢?
即便是往日里稱兄道弟、關系莫逆的,在這種關乎家族存亡的時刻,也必然會本能地保持距離,劃清界限,這是生存的法則。
到了他們這個層級,個人榮辱早已與家族興衰綁定,誰也不敢拿整個家族的命運去賭一份或許并不牢靠的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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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大家是等到老朱突然對藍玉發(fā)難、刀斧加身時才知曉,那時已成定局,被迫綁在一起同仇敵愾、拼死一搏倒也罷了,至少能落個忠義的名聲。
可現在既然提前知道了陛下的意圖,知曉了風暴的中心就是藍玉本人,自然就沒有那么多人愿意提前上這條注定要沉的船了,避之唯恐不及才是常態(tài)。
正因如此,藍玉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在朝堂上成了被無形孤立的對象,真正嘗到了什么叫“孤立無援”的滋味,那種四面楚歌的寒意,只有身處其中才能體會。
當然,并非所有人都如此現實勢利。
也有一些與藍玉私交極深,或是利益捆綁過于緊密、深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準備一條路走到黑的鐵桿支持者。
對于這些真正忠心或無法切割的部下舊將,藍玉內心反而更加不忍和愧疚,他早已在暗中做了安排,示意他們故意疏遠自己,甚至在公開場合說些撇清關系的話,以免受到牽連。他不能拖著所有人一起死。
他心里存著一份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