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蒼老又尖細的聲音從天街上遠遠飄來。
“……莊小九你個臭小子,給咱家慢點,慢點,哎呦……”“咱家這老胳膊老腿的,可跟你們年輕人折騰不起!”另一個清亮的少年音咋咋呼呼地喊。
“快點,您跑快點,等著您老人家救命吶,晚了我們老大媳婦可就沒了……”“哎呀,算了,我背您!”先前那蒼老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顯得有些絕望。
“成何體統(tǒng),你這成何體統(tǒng)?放咱家下來,快放咱家下來……”“嘔……”旋即又一個年輕一些的尖細嗓音緊張地喊。
“義父……義父,您怎樣了?您怎地吐了……”大抵此時早朝還未結(jié)束,距離百姓出門勞作的時間又尚早。
天街上有些安靜。
也正因為這份安靜,幾人說話的聲音傳得格外遠。
瀚海樓門前,這些原本正在打群架……不,是履行本職工作的人,又因為先前那隱約聽見的“圣旨到”的喊聲,呆呆愣在原地,剛好把他們的對話聽個正著……林知夭抬頭便看見,有三人正匆匆忙忙,從天街上往酒樓這邊趕來。
為首之人一身黑衣勁裝,唇紅齒白,高馬尾甩得左搖右晃,不正是那天在錦衣衛(wèi)衙門里見到的少年莊九?他背上正背著一名老太監(jiān),鶴發(fā)童顏面色紅潤,此時正將頭歪在一邊吐啊吐……兩人身后還跟了另一名娃娃臉的年輕太監(jiān),原本和氣乖巧的長相,此時因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五官痛苦地扭曲著,落了前面的人少說兩丈。
林知夭唇角不由抽了抽。
在場又多了一名九衛(wèi),她心里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至少莊九看起來不像梅七那么瘋,不至于在天街上刺殺張沖。
可這位爺大老遠還背個老太監(jiān)來要干嘛?還圣旨?總不會是給她賜婚吧?呵呵……她一個小老百姓,皇帝應(yīng)該不至于那么閑。
三人腳步極快,如一陣風(fēng)似地,跑到了瀚海樓門前。
那老太監(jiān)人一落地,便繼續(xù)彎著腰,嘔了個昏天暗地,幾乎要背過氣去。
林知夭先前聽過有暈車的、暈船的,甚至是暈機的,還是頭一次發(fā)現(xiàn)暈人的,著實有些好奇。
她不由眨著眼睛上下打量。
等那老太監(jiān)吐完抬起頭來,剛好和林知夭視線相對,不知怎地,就覺得這小女娃忒招人稀罕,便沖她慈祥一笑,臉上的皺紋綻開,竟顯得有些仙風(fēng)道骨。
那邊張沖正抱著手哀嚎,此時見到這老太監(jiān)正臉,也終于反應(yīng)過來。
“趙掌?。磕鯐谶@?”沒錯,這位正是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兼大內(nèi)太監(jiān)總管趙通,在整個內(nèi)宮里,除了帝后之外,權(quán)利最大的人。
趙掌印臉色微肅,兩道白眉往上揚了揚,仿佛沒看見張沖此時的尷尬般,露出一副詫異的神色。
“哎呦……這不是張家那小子嗎?怎地,一大清早就來瀚海樓吃酒?”他揚手揮退正在替他整理衣擺的小福子,往前踱了兩步,瞇眼仔細打量一番張沖,這才狀似關(guān)心地搖了搖頭。
“張世子怎地這般不愛惜身子?扎著針便往外跑,瞧瞧……流血了吧?”他一邊嘆息著,一邊還伸手彈了彈那兩根幾乎穿透張沖手掌的銀針,疼得張沖差點當(dāng)場哭出來。
趙通沒再理他,卻是轉(zhuǎn)而看向林知夭,一張老臉再次笑成了一朵菊花,當(dāng)真是變臉比翻書還快。
“這位便是林小娘子吧?當(dāng)真是國色天香,我見猶憐,不同凡響,咱家久仰久仰……”張沖氣得咬牙切齒,卻對趙通毫無辦法。
張家雖然權(quán)勢滔天,但自打先張?zhí)笏篮?,早已大不如前?/p>
對于皇帝李景身邊的人,尤其是趙通這樣,在朝中有重大影響力的人,張沖可不敢隨意招惹。
林知夭嘴巴幾乎長成了o形,一對琥珀色的眸子瞪得老大。
趙掌印?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趙通?這在書里可是個及重要的反派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