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樹枝頭沒有因為初春的暖陽而綻出春日雪,何汷也沒有因為江綰毫發(fā)無傷地從鐵石堡歸來而見到自己的一雙兒女。上天仿佛給他開了一個玩笑,原本與他合謀引江綰入城的趙時洲,再見時竟攜著南陽軍士站在江綰身后,還對他滿口說著不得已。
哪來的不得已?
何汷氣得長壽眉都短了半截,他哀嘆趙時洲真是枉為男子,看著人模狗樣,但卻這么沒骨氣,連曾想要他性命之人都能如此輕易地赦免。
不過這些竟遠(yuǎn)遠(yuǎn)不止。。。。。。
“沒有圣上旨意,臣豈敢。。。。。。豈敢私自以州府之令集結(jié)濱州士兵啊。。。。。?!焙螞O將頭顱深埋進(jìn)衣袍中,原本圓潤的體態(tài)經(jīng)過這些事情的摧殘消減了不少,但還是看起憨態(tài)可掬。
“娘娘這是在造。。。。。?!?/p>
噌————
寶劍出鞘磨過何汷的衣領(lǐng),那近在咫尺的鋒芒讓他忍不住視線停滯,眼下的肉輕顫著,張著嘴不敢再說一個字。
“娘娘如今不在這里,本將軍就放你一馬?!敝裣粗臉幼永湫σ宦?,又反手收回了寶劍。
她在屋中緩緩巡視了一圈,壓低聲音問道:“你可知燕州軍為何能如此輕易地歸入太后麾下?”
何汷對著突如其來的問話有些摸不著頭腦,但轉(zhuǎn)即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陛下年幼,太后執(zhí)政,珍奇異獸無不收入囊中,燕州猶如薲草,必要率先爭之,而那些楚賊舊部,因家中親眷被杜大人扣留,自然也會屈服于太后?!?/p>
“確實如此,”竹溪點了點頭,“可又不止如此?!?/p>
何汷皺眉,有些警惕地看著她。
“何大人也說了,‘楚賊舊部’。按大昭律法,這些人理應(yīng)殺絕,他們的家眷又當(dāng)流放為奴??蓴嗥旎貭I,搖身一變又成了燕州府兵、邊境英杰,說是威逼利誘,不過樹隨風(fēng)倒,求生之計罷了。”竹溪說著,向她腰間的口袋摸去。
何汷見此以為她要拿出‘暗器’,不禁連連后退了幾步。
“順者昌,逆者亡,更何況,何大人的一雙兒女,還。。。。。。”
“太后原本與臣說好的。”何汷打斷道,憤怒讓他的語氣堅定了幾分。
“失信之人,如何同盟?”
竹溪怔愣一瞬,這話她仿佛聽過了很多遍。她不屑一笑,從口袋中摸出一片玉碟,放在了一旁的方桌上。
“何大人不必?fù)?dān)憂,娘娘向來守信?!?/p>
她的話音剛落,何汷就飛撲向那玉碟,一邊摸索著一邊查看著上面的名號。
可在他看清后,原本高聳的肩頭卻黯然垂落了下來,因為玉碟上寫著的,不是他的寶貝嫡子,而是他貪玩誤事的嫡女。
恍惚間,他竟覺得送回來的這名人質(zhì)毫無用處。
“即已領(lǐng)命,便當(dāng)盡心竭力祈求娘娘早日回京,畢竟娘娘可是把您何府未來的家主送回來了?!?/p>
竹溪話音剛落就踏步走出了屋子,她肩上銀甲折射出光晃過何汷的眼,宛若一根針猛然刺進(jìn)了他的腦門。
這意思,擺明了是告訴他,以后江綰登位,天下女子的地位必定今非昔比,他偌大的何家或許就要指望他的“好”女兒了。
不行。
何汷當(dāng)機(jī)立斷給出了答復(fù)。
在江綰等人看來,這或許是對他“識時務(wù)”的賞賜,可在他看來,女子掌權(quán),那是有違綱常的。
因為他覺得,她們的一生只需守好裙帶之下,便可坐享其成,與男子生來天差地別,怎會懂拼搏之苦,既然不懂拼搏之苦,又怎會珍惜掌中之物呢?
“大人…”一旁靜候的親衛(wèi)遞上密鑰,等待著何汷做出抉擇。